曼聚娛樂聯合企鵝音樂為戚淙定製的采訪總時長為一個小時,除開播放mv和vlog的時間,真正的采訪時間大概有四十分鐘。
采訪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戚淙的自我介紹和個人經曆訪談,第二個部分是《重獲新生》的宣傳,第三個部分是戚淙的才藝展示和與觀眾互動。
這三個部分中,曼聚要求第一個部分和第三個部分的時間占比必須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他們希望能通過這兩個環節裡主持人對戚淙優點的挖掘和展示,讓觀眾全方位地了解真正的戚淙,洗刷大眾腦中因為前段時間的吃瓜亂象而對戚淙產生的負麵印象。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企鵝音樂的整個采訪團隊足足為今天的采訪準備了五個采訪方案,並擬定了差不多二十多個“萬一戚淙說錯話和性格特彆難搞”的救場備案,還為“萬一直播熱度一直起不來”準備了包括抽獎、用內部號刷禮物帶人氣、去其他平台引流等上十個給直播間刷熱度的方法。
因為戚淙個人經曆的特殊性,他們甚至還特地調了一個專業的控場團隊到直播間盯場,就怕戚淙露麵的時候彈幕上會大麵積出現一些和言煌、江兆言、精神病等有關的會影響嘉賓心情和直播間氣氛的言論。
然後今天,企業音樂的工作團隊發現他們大部分的準備都顯得十分多餘。
直播剛開的時候,彈幕上確實出現過一些不好的言論,直播間的熱度也不怎麼樣,但隻是在《重獲新生》的mv播放過半的時候,那些不好的言論就自己消失了大半,等mv播放完畢,後麵的vlog開始播放的時候,那些不好的言論已經消失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也被其他觀眾懟得完全掀不起浪花。
那個他們預計需要用整個采訪來完成的“洗白印象”任務,居然隻在mv和vlog播放完畢後就自己完成了,完全不需要他們操心。
還有直播間熱度問題,從mv播放開始,直播間的熱度就一直在穩步增漲著,並在vlog播放的最後幾分鐘開始急速飆升,如今更是隨著戚淙的露麵直接闖破千萬大關,升到了企鵝音樂的直播榜第一。
要知道他們可隻是一個音樂平台,平時音樂直播間的熱度除非有大咖到場,不然最高也隻在百萬級徘徊,戚淙這人氣都快趕得上上次沈嘉到場的時候了。
還有那個他們的總策劃之前最最擔心的戚淙經驗不足說錯話和性格難搞的問題……
工作人員看向在自我介紹結束後自然地和主持人展開話題,既不過分多話也不過分沉悶,既不太被動也不會過分表現自己,雖然沒有時時麵對微笑但整個氣場讓人感覺十人放鬆舒適,還會不著痕跡地配合主持人調整采訪節奏的戚淙,沉默。
老實說,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會拿捏分寸的新人采訪嘉賓,更難得的是,戚淙的拿捏分寸透著股由骨子裡的好教養和好涵養帶出來的自然,隻會讓人覺得妥帖舒適,不會讓人產生違和和尷尬感。
大家忍不住今天第好多次在心裡感歎,戚淙真的是個很優秀的人啊。
采訪廳角落,企鵝音樂的節目總策劃忍不住湊到趙振勳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你新簽的這個人,有點說法啊。”
趙振勳和對方很熟,快速瞥他一眼後把視線重新定回場中正隨著主持人的引導把話題往過往舊事上帶的戚淙,回道:“他是個好苗子,彆信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總策劃懂了,也看向戚淙,幾秒後又看向側屏上隨著戚淙和主持人的談話,不知不覺從滿屏“嗚嗚嗚”“戚淙加油”“江兆言該死!”,變成“嗯嗯嗯,確實都過去了,要向前看”“???海城還有這樣的習俗嗎?”“哈哈哈,笑死,戚淙是在說冷笑話嗎”的彈幕,再次忍不住,問趙振勳:“戚淙這是在……安撫直播間觀眾的情緒?”
彆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他是乾久了這一行的,稍一注意就能看出來從露麵開始,戚淙就在有意無意地用言語和肢體表情暗示安撫觀眾的情緒,委婉告訴觀眾他現在很好很正常很健康,努力把觀眾的情緒從之前的vlog和mv裡抽出來,帶入到采訪本身。
——這個人應該是想通過安撫牽引觀眾情緒的方式,讓觀眾能在更平和的情緒狀態下,用一種儘量舒適無負擔的方式去認識和了解他。
趙振勳也發現了戚淙的做法,眉心疑惑地蹙了一下,回道:“他是一個不希望給身邊人帶來負擔的人。”
但這樣一個人卻提了不回關顧潯這樣的要求,有點奇怪。
而且現在的戚淙太努力了,他似乎是想儘可能地留住每一個進入直播間的觀眾。
這不對勁。
之前的戚淙也很努力,但那時戚淙的努力是穩重和內斂的。而現在,戚淙的努力卻開始透露出一絲急迫的味道,他明顯希望更多人能看到他,並關注他,了解他。
雖然這急迫很隱晦,也不惹人討厭,並且其實很利於戚淙的藝人發展,但考慮到戚淙的身體狀態,這急切來的時機和代表的信號又實在讓人不得不去擔心。
趙振勳想了想,拿出手機給顧潯發了條消息。
直播間的熱度一直穩步增漲著,隨著主持人和戚淙談話的深入,彈幕區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和諧熱鬨。
同時間的微博上,#戚淙直播#、#戚淙發歌#、#戚淙vlog#等話題也陸續出現,排位逐漸上升。
大眾正在逐漸認識真實的戚淙。
一切都比趙振勳預計的要順利,但趙振勳的心情卻不太美妙。他在看完顧潯回的消息後忍不住走到角落處,給顧潯打了個電話,問道:“你說你要乾什麼?取關戚淙?”
顧潯平靜的聲音傳來:“嗯。”
趙振勳覺得頭疼,問道:“你知道這會給戚淙帶來多大的影響嗎?”
“我知道,但這影響肯定比戚淙不回關我來得小。”
這個確實,顧潯取關戚淙,和戚淙不回關顧潯,這兩者肯定是前者對戚淙產生的負麵影響更小。趙振勳沉默兩秒,說道:“我可以說服戚淙,他的藝人賬號我有權管理。”
“你說服不了他,我也不想勉強他。”
“可是——”
“趙振勳,他也該認識真正的我了。”
趙振勳閉嘴。
顧潯的語氣很低,透著點讓人琢磨不透的平淡:“他想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會給他。你替我告訴他,10號,我在北市景陽區南陽電影院等他,這是他答應我的事情,他必須做到,否則我絕不會和他好聚好散。”
電話被掛斷,趙振勳放下手機,看看采訪廳中心正在按照流程和主持人做一個小遊戲的戚淙,抬手捏了捏眉心。
這都是些什麼事。
晚上九點整,采訪在觀眾們的意猶未儘和依依不舍中結束。
九點二十,戚淙告彆熱情的企鵝音樂一眾工作人員,在一片節目超預期完成的熱烈氣氛裡離開企鵝音樂采訪廳,坐上了回尚郡時代的車。
直到車門關閉,戚淙始終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下,靠在椅背裡有些出神。
剛剛的采訪裡,他應該有好好讓觀眾認識真實的他吧……他怕表現太過惹人反感,所以今天隻稍微加深了一下自己已經恢複健康、精神麵貌也很健全的印象,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閉眼深呼吸。
不能急,要一步一步來,太急會適得其反。這次采訪就先讓大家知道他已經健康了,等下次有活動了,他再……
砰。
趙振勳後戚淙一步上車,關上車門後朝戚淙說道:“我們談談。”
來了。
戚淙想起自己在采訪開始前向趙振勳提出的任性要求,坐直身點頭:“好。”
趙振勳卻沒有提戚淙心裡想的那件事,而是說道:“這次采訪很成功,各方麵反饋過來的數據都很不錯。剛剛我和節目策劃聊了聊,他表示會儘快整合今天的禮物詳情,然後和曼聚一起將今天收到的禮物換成各種物資,以你的名義捐給貧困兒童。”
戚淙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表示明白,說道:“這樣安排挺好。”然後繼續看著趙振勳。
趙振勳回頭看了看已經上來的司機,聲音放緩了一些:“其他事等回家了再談,這裡不方便。戚淙,關於你的某些想法,我希望你能在回家這一路上再慎重考慮一下。”
他們回去坐的依然是來時坐的那輛保姆車,此時造型師和化妝師正陸續帶著收拾好的東西上車,確實不方便談話。
戚淙點頭,重新靠進椅背。
四十分鐘後,車開進尚郡時代小區的大門。趙振勳打發走所有工作人員,獨自送戚淙上樓。
進門後趙振勳直接問道:“考慮好了嗎?你確定你不想回關顧潯?”
戚淙早就做好了準備,聞言點頭,肯定回道:“考慮好了,我不想。”
趙振勳看戚淙幾秒,沒有像戚淙預計的那樣露出生氣的模樣,而是問道:“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戚淙鬆鬆握拳,蹭了蹭掌心的傷口,回道:“我隻是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瓜葛。趙哥,我和他沒有未來,還是及時止損比較好。”
“那你又明不明白,你這一句不想再和顧潯有瓜葛,會對你的事業發展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我明白。”戚淙微低頭,說道,“趙哥,抱歉,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因為我的任性給公司和你造成的損失和困擾,我可以從其他地方進行補償。更改合同分成、增加工作量,或者消費我的個人經曆……隻要能給公司帶來利益,無論什麼事情,我都可以接受,可以去做。”
趙振勳確認:“隻要和顧潯不再產生瓜葛?”
戚淙確定:“隻要和顧潯不再產生瓜葛。”
趙振勳看著戚淙,突然搖了搖頭,說道:“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娛樂圈多的是私底下不再聯係甚至交惡,但麵子上還裝友好的朋友、戀人、伴侶。”
“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戚淙想起初重逢時顧潯的樣子,情緒有些起伏,又被他狠狠壓下,語氣越發肯定,“一定要這樣。”
如果不這樣,顧潯肯定不會死心。與其讓顧潯一直抱著喜歡他的心情被他拖著,倒不如絕情一點,早點斷了顧潯的念想。
而且他也怕,怕當他再一次失去身體控製權的時候,顧潯會再一次像“夢裡”那樣,被任務者偽裝的他逼成一個“瘋子”和“罪犯”。
顧潯不該被卷進這場爭奪戰裡來。
趙振勳不再說話,戚淙也沒再說話,室內安靜下來。
十幾秒後,趙振勳先開了口,說道:“顧潯說得對,我果然說服不了你。”
戚淙一愣,看向趙振勳:“你——”
趙振勳坦白道:“抱歉,因為我覺得你現在各種狀態都不對,所以我把你的決定告訴了顧潯。他說他會取關你。戚淙,你的任性,顧潯幫你擔了。”
戚淙瞪大眼。
“顧潯還讓我轉告你,10號,北市景陽區南陽電影院,你答應他的事,你必須做到,否則他不會和你好聚好散。”趙振勳拿起放在鞋櫃上的車鑰匙,看向戚淙,“戚淙,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我建議你和顧潯好好談談。”
大門打開又關閉,趙振勳離開了。
戚淙在玄關處站了好久,然後突然蹲了下來,抬手捂住臉,指尖用力到發白。
幾分鐘後,戚淙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間,直接擰開花灑站到了水流下麵。淋了幾秒,他像是想到什麼,又忙把花灑關掉,快速脫掉濕衣服用毛巾擦頭上身上的水珠。
不能著涼,不能生病,要多注——
他餘光看到鏡中肩膀上還帶著青紫傷痕,眼眶通紅表情狼狽的自己,動作一僵,又慢慢放下毛巾,重新擰開花灑,調到熱水。
溫熱的水淋下來,他閉上眼,逼自己放緩呼吸。
彆想了,不能再想了,現在沒空去想那些。他還有好多事要做,得還債、儘快安頓好爸媽、給所有人提前打好預防針……如果最後的結果真的是玉石俱焚,他得保證在他離開的時候,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軌。
所以,彆想了,沒用的。
洗完澡後戚淙去客廳拖來行李箱,從裡麵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碼字。十一點,戚淙關掉文檔,開始寫遺書。
寫完已經是十一點半,戚淙仔細確認遺書中沒出現任何可能會讓任務者危害父母和沈嘉等人的內容後,點擊保存,新申請一個郵箱,然後一式五份,分彆輸入戚音、林輝、沈嘉、趙振勳……和顧潯的郵箱地址,上傳內容,選擇定時發送郵件,將時間設定在了明天上午八點,之後抹除了這個新郵箱的所有登錄信息。
如果明天醒來他不再是他,那麼這些遺書將會按時發送出去,告訴所有人——他病了,很危險,把他關起來,不要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今天發布的《重獲新生》也將成為他的最後一唱,隻要趙振勳好好營銷,那這首歌賺到的收益應該足夠還掉欠沈嘉的債務和給父母攢一點養老金。
反複確定一切都布置妥當後,戚淙設定好鬨鐘,躺到了床上。
室內很暗,戚淙突然又想起了顧潯,並控製不住地往床的右側看去。
那裡沒有窗戶,也沒有窗戶對麵那個大大的貓咪抱枕,更沒有抱枕後麵那個房間裡會存在的人。那裡隻有一堵牆,和牆上掛著的風景畫。
“晚安。”
戚淙收回視線,閉上了眼睛。
早上七點,戚淙被鬨鐘從一夜夢境中吵醒。睜開眼的第一瞬間他坐起了身,活動了一下手腳。
活動無礙,他還是他,他的身體也依然屬於他。
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戚淙抬手按了下在淺淺發脹的額頭,笑了:“看來你昨天的努力也失敗了。”
他放下手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任由晨光照在自己身上,說道:“那你就繼續眼睜睜地看著我一點點壓縮你活動的空間吧。”
上午九點,趙振勳開車來接戚淙去《青古傳》劇組聯係的錄音室去錄製插曲《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