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章桂英換上一身新衣服，先回自己的小院轉了一圈，看了看裝修進度, 跟愛國把這周的帳對了一遍。然後騎著車子帶著個大布包去了章家。
章桂英到家, 難得章父，章桂遠和章桂清都在家。
“呀, 今天都沒上班啊，那感情好, 我買了豬肉回來，今天包餃子吧。”
章桂英這段時間春風得意, 在廠子她得端著點，不能表現的多高興, 省的彆人說的輕狂。
這周日了，她自然不用約束了，她怎麼開心怎麼來，這不這一路都咧著嘴巴開心，騎著車子看見啥都高興。
路上去買了四斤豬肉和一袋麵粉回了章家。她要是買二斤豬肉，她媽一刀下去, 這頓餃子能放一斤肉就不錯了。所以她乾脆買了四斤。
“家裡大白菜還有吧。”她就愛吃豬肉白菜的水餃。
章桂英放下東西發現家裡氛圍不對。大家都眉頭緊皺的不說話。
張娟見章桂英回來了，眼睛一亮, 她今天待章桂英格外熱情。拉著她坐在了自己旁邊, 還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英子這身衣服可真好看, 摸著料子也好, 也不知道從哪買的，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章桂敏看見了撇撇嘴, “二姐, 你可彆被彆人的假熱情迷惑了。”
章桂敏嘴快, 叭叭把事情說了。
原來五金廠也要分房了。不過章桂遠資格不太夠，章桂清就更彆說了，剛進廠子，怎麼也輪不到她。
五金廠人少，不過競爭也激烈，這五金廠的分房政策也是奇特，每次總能卡著大多數人的一點脖子，鬨的大家心慌慌的。
像章桂遠，政策鬆一點，他就能分了，真按政策來，他就分不了。他這樣的，那送了禮的，可能就能分到房，你沒送禮，可能真就卡著你了。
章桂遠的意思是讓章父章母拿錢出來去給廠領導送禮。
五金廠分房本就不夠規範，可操作性大，送了禮的，能分到房的可能性很大，這都已經成公開的秘密了。
章桂英沉吟：“能分房子是好事啊。要是送禮真能分到房子，也不是不能送。”
張娟一喜，剛想說不愧是大學生，
章桂敏比她快一步，直接站了起來：“你知道章桂遠要送多少嗎，一千塊啊！”
李秋菊拍了她一巴掌：“什麼章桂遠，喊哥。”
章桂敏哼了一聲，就不喊，家裡的錢都被他造光了，憑啥家裡的錢都花他身上！家裡子女又不是隻有他一個。
章桂清也有些不滿，她倒不是惦記爸媽的錢，那些錢怎麼也不可能到她手裡。她主要是想著下麵還有沒結婚的弟弟妹妹呢，怎麼能把錢都給了章桂遠去送禮。
張娟：“一千怎麼了，一千房子的事就板上釘釘了，咱廠子誰不送禮啊，咱要送的少了，也不管用啊，那不白送嘛！”
張娟拉著章桂英：“英子，你哥打聽了，一千保準能拿下來。等下次分房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你哥本來資格就差不多，送一千肯定沒問題。”
章桂英想著要是送一千真能分上房，也不算壞事。
李秋菊見張娟開口一千閉口一千的，直接罵道：“敗家娘們你張口就是一千，你當一百呢，彆說一千了，一百你們有嗎？”
李秋菊氣的心口疼，她扣搜的過日子都沒攢下幾個錢。也就這幾年，章桂清下鄉去了，章桂英上學去了，章桂遠也結婚了，家裡才攢了點錢，可幾年下來，一共也才攢了八百塊。彆說沒有了一千了，就是有她也不可能出這錢！英子小敏小滿都還沒結婚呢，一分錢沒有怎麼操辦婚事，尤其是小滿，家裡這情況，說媳婦難啊，不得多備著點錢。
張娟張口就敢朝她要一千！這是要吃她肉喝她的血啊！這家裡又不是真住不下，這不也擠的下嗎，誰家不是這樣擠著啊，有幾個住的寬敞的？
張娟：“所以這不才跟大家商量嗎，我要有一千，我還用得著開這口？”章桂遠一個月三十八，交給章母十塊，隻剩二十八，她兩個孩子，不得花錢啊，張娟平時還愛買衣服擦臉油的，一個月下來也存不了幾塊。
章桂敏哼唧，“那可沒準，你就是有錢你也舍不得自己掏那麼多錢，還得算計了爸媽和我二姐手裡的錢才舍得。”
章桂敏把算計二字加重了語氣。
張娟氣急：“這有你啥事，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這麼刁鑽，小心嫁不出去。”
章桂英：“嘿嘿嘿，怎麼說話的，有這麼說自己小姑子的嗎。”
張娟換了笑臉，“英子，你說咱們這一大家子擠在一起，要是能分套房子是不是對大家都好？”“我們要真分上房子了，我們一走，大姐一家可以搬進我們那屋了，小敏是不是就可以搬到客廳這屋了？家裡是不是寬敞不少？”
章桂敏喊：“我不稀罕睡客廳！”明年她就嫁人去，才不要為了這一點好處就讓章桂遠把家裡的錢都拿走！都拿走了，她明年嫁人還能有嫁妝嗎，讓她空著手出嫁嗎！家裡要真沒錢了，她爸沒準還會把她的彩禮扣下。
她跟劉大胖好了一段時間了，不過是偷偷的，家裡沒人知道。他們說好了，一到歲數就結婚。
劉大胖跟她說了，他在家裡有單間，結婚後就是婚房，還給她買縫紉機和自行車。
五金廠誰不知道胖嬸家條件好啊。胖叔原先是五金廠大廚，現在是五金廠食堂的管事加大廚。家裡兩個兒子，劉大壯和劉大胖，都在五金廠食堂當廚子。劉大壯上次就分到了房，已經搬出去了。家裡現在就隻有胖嬸兩口子和劉大胖。胖嬸和胖叔人還好，總笑眯眯的，尤其是胖嬸，聽說對兒媳婦可好了。
章桂敏對劉大胖家的條件和這個婆婆很滿意，至於劉大胖本人，不說也罷，隻差強人意，長得胖，沒文化還不好看，跟她想象中的對象差太遠了，唉。
張娟推了推章桂遠，見章桂遠不說話，氣的要死。隻能自己開口，英子回來前她就想提這事，英子回來打斷了，現在接著續上。
張娟：“媽，咱要是真舍不得掏錢，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跟爸辦個假離婚，這房子歸你，然後我們都跟著我爸，這不我爸就有分房資格了嗎。”以前就有人這麼乾。
章桂英直接把水噴了，假離婚這招原來這麼早就有人用了？
李秋菊啐她：“我跟你爸連結婚證都沒有，怎麼辦離婚。人家辦離婚都是拿著結婚證去辦離婚證，我跟你爸咋整？去哪給你們搞離婚證去。”
章桂遠撓頭，“那媽你說咋辦？”
李秋菊噴他：“什麼咋辦，涼拌。能分就分，不分拉到，就這麼擠著，等下次分房。下次總能輪到你了。”能白分的，非花錢去送禮，傻缺啊，她又不是傻大戶。
章桂遠嘀咕：“下次還不定什麼時候呢。”一等又好幾年。
眼見章母說什麼也不肯出錢了，假離婚的事也沒戲了，張娟最後還是將矛頭指向了章桂英，：“英子，政府是不是獎勵了你一千塊錢啊？”
“嗯啊，是啊。”這事都登報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章桂英其實是支持章桂遠爭取分房的。
你說這要是她大姐章桂清趕上這事了，她二話不說立馬掏錢出來給她大姐走禮。唉，可惜一步晚步步晚。
你說有些人吧就有這命，就說章桂遠，家裡的長子，從小被爸媽寵著，該下鄉了，章桂清正好得到個工作，完犢子的搶了大姐的工作順利留城了。
這波分房你說他也趕上了，要是他不這麼死乞白咧的非鬨著送禮分房，章桂英可能也不會知道這事。
可他鬨了啊，章桂英又知道了，又正好有錢，而且能分房確實是好事。那不少人這時候絞儘腦汁四處送禮想著靠走關係空降呢。
她家沒關係走，章桂遠真要送一千能分上房，她也不好這麼攔著這兩口子的路啊。
過些年該實行房改了，沒分到房的連參與房改的機會都沒有，那時候要是沒房住再想著去買商品房，能差上不少錢呢，到那時，這兩口子不得恨死家裡。
彆的不說，章桂英覺得這兩口子還算活泛有腦子，知道送禮，就是送禮的錢不是他們出，是算計著讓彆人幫著出，唉，望天歎氣。
不，章桂遠沒這腦子也不活泛，他隻知道在家裡耍橫，送禮這種事他做不出來，他估計連領導家的大門都不敢登，還敢給領導送禮？就像章桂清說的，他在外就是一慫包，恨不得把腦袋縮起來當個烏龜，指著他沒可能。
這是張娟腦子活花花腸子也多啊，章桂遠充其量就是一聽話的。
張娟緊挨著章桂英，挽住她的胳膊：“要不你借給我跟你哥，等我們有錢了就還你。”
章桂敏：“二姐，你可彆聽她說的好聽，你一借出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張娟氣的瞪眼：“大不了我們寫欠條。”
她受夠這麼擠著了，她做夢都想有自己的房子，要是不用跟公婆小姑子大姑子小叔子的擠一起，她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啊，你們打算多長時間還清啊。”章桂英這錢借出去也沒真指著他們還，真等他們還上估計得等個十年八年的。那時候的一千可不是現在的一千了了啊！
章桂英：“三年內能還清嗎？”
張娟麵露尷尬，怎麼可能。
章桂遠在家可不是縮頭烏龜，理直氣壯的：“你這就不是誠心借，我三年才掙多少，不吃不喝啊，怎麼可能還的上。”
張娟踩章桂遠，這個傻子，還不上就還不上唄，英子還能把他們怎麼辦，先把錢借來再說啊。
張娟對著章桂英笑的殷情：“英子，隻要你借給我們，我們肯定還。”啥時候還再說。
章桂英：“那就在欠條上寫清楚了，要是三年內不還的話，以後爸媽這個房子你們就不能再打主意了。”
張娟：……
章桂遠：“什麼意思？”
章桂英：“你們要是分上了房子肯定要搬出去，不在一塊住了不就相當於分家了。你們得了一套房子，又不還錢的話，總不能還打這套房子的主意吧。”章桂英的意思很明白，這錢她可以出，這麼多人在一塊確實太擠了。章桂遠一家有了房子搬出去，家裡也能敞亮點。不過錢給了章桂遠，他得了房子，以後就再不能來爭現在這個房子了。便宜可不能讓他都占了，家裡這麼多兄弟姐妹憑什麼隻他得好處，彆人都死去啊！
章桂遠和張娟都不說話了。
章桂英：“爸媽，你們怎麼看？”
李秋菊沉思著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