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趙桂芬忙忙碌碌準備年貨,今年春節前的供應發下來,家裡的醬油和醋都見了底,招呼著蘇蔚蘭去副食店。
豬肉的肉票手裡拿著呢,等過兩天再去割肉,過年供應充足不著急。
蘇蔚蘭很喜歡那件麵包服,她沒舍得穿,說是新衣服,大年初一出去拜年再穿。
蘇蔚蘭在省城的學校上中專,每星期都能回家,學校也有補貼,上學花不了多少錢。
趙桂芬忙著弄過年的炸貨,今年家裡都是喜事,她高興,多炸幾種。
今天炸乾炸丸子和炸春卷,帶魚和蝦片隨吃隨炸。
年輕人喜歡吃炸蝦片,中午趙桂芬打算炸一盤蝦片出來吃。
在廚房,剛出鍋的炸丸子放到盆裡,蘇蔚蘭用筷子夾起一個,隨口說:“媽,丸子炸的真好吃。”
趙桂芬瞪了她一眼:“不能說話,怎麼還沒記性?”
蘇蔚蘭捂著嘴,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再說話。
過年炸東西有講究,是不能亂說話的,過年期間,天上的各路神仙會下凡,來各家品嘗美食,如果瞎說話,是會惹怒神仙的,趙桂芬囑咐過蘇蔚蘭好幾次,炸東西的時候彆開口。
蘇蔚蘭不信,但也得有點敬畏之心,老傳統了,家家戶戶都這樣,蘇蔚蘭小時候,在趙桂芬炸東西的時候亂說話,還被打過手板。
蘇蔚蘭拿著小碗夾走幾個丸子,飛一樣逃離了廚房。
田馨在院子裡洗衣服,正揉搓搓衣板上的褲子。
蘇蔚蘭見她不方便,夾了一個丸子遞到她嘴邊:“嫂子,嘗嘗媽新炸的丸子,我冒著被罵的風險偷來的,慢點吃,小心燙。”
丸子是素的,焦香可口,田馨嘗了兩個,囑咐蘇蔚蘭:“院子裡冷,你快回屋吧。”
碗裡的丸子蘇蔚蘭都夾給了田馨,說她不冷,要陪著田馨。
蘇蔚蘭掰著手指頭算:“嫂子,我哥後天就回來了吧。”
田馨點點頭:“他們後天放假,上班放假時間短,就是法定的七天假期。”
下午,蘇蔚蘭拉著田馨去看電影,蘇蔚蘭手裡攢了一點零花錢,她說她請客。
電影年輕人喜歡,趙桂芬覺得電影沒意思,至於蘇蔚秋,一個小毛孩子,蘇蔚蘭懶得帶。
蘇蔚蘭挑選的電影名字叫《小花》,導演是張錚,演員也很有名氣,男主角是唐國強、女主角是陳衝。
電影院門口,蘇蔚蘭指著宣傳欄的紙質宣傳畫說:“嫂子,唐國強長的真好看,濃眉大眼、風度翩翩的。”
田馨笑:“你是看著主角好看才選的這個電影吧。”
蘇蔚蘭紅著臉:“也不是,大家都說這部電影不錯,口碑特彆好,我排隊買電影票時,前麵五六個人都買的這部。”
蘇蔚蘭說的沒錯,候場等待時,還聽見有人討論劇情,有位男同誌看過一遍,這次是第二遍,說故事很感人,挺好看的。
看電影時間長,怕口渴,田馨去對麵的店鋪買了兩瓶汽水。
算起來,自從去首都上大學,田馨就沒再看過電影。
蘇蔚蘭問她,首都的電影院和省城有什麼不同,是不是更豪華,田馨搖頭:“我跟你哥沒去過。”
“嗬嗬。”蘇蔚蘭輕嗤道:“我哥那個人,真不懂浪漫,首都那麼多好玩的地方,也不帶你去,趕明兒我教教他。”
田馨被逗笑了:“行,你幫你哥開開竅。”
蘇蔚蘭親密的挽著田馨的胳膊:“嫂子,你剛嫁到我們家,我挺煩你的,現在想想,我腦子被驢踢了,這麼好的嫂子,去哪找呢。我們班有兩個女同學,家裡也有哥哥,嫂子特彆不明事理,整天挑事,還嫌我同學吃的多,上學花錢,放假回家都擺臉子。”
蘇蔚蘭歎氣:“她倆說,女孩子有哥哥,是沒有家的,她們父母也是向著哥哥,我當時就想,我多幸福吧,我媽對我好,我嫂子也疼我,我跟蔚秋都在上學,你也不嫌我倆是累贅。”
說到底,蘇蔚蘭還是沒成年的孩子,田馨摸摸她的頭:“你們怎麼會是累贅呢,你們是你哥一輩子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咱們是一家人。”
“是呢,嫂子,等我以後上班賺錢,給你買護膚品,買好看的衣服!”
“行,嫂子等著那一天。”
電影開場,兩個人進了廳裡。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三十年代一戶貧困家庭賣掉女兒,後來又收養了一個戰士的女兒,十幾年後,在戰爭年代,一家人相認的故事。
劇情很煽情,親情和動蕩年代普通民眾的無奈、抗爭,看的人催淚,尤其是裡麵的歌曲,很好聽。
電影播到最後,田馨特地找了找,歌曲的名字叫《妹妹找哥淚花流》,是李穀一演唱的,深情通透的歌聲牽動人心。
蘇蔚蘭手裡的手絹都濕了,抽抽搭搭說:“兩個小花都好可憐。”
播到後半段時,電影院裡哭了不少人,看完電影出來,蘇蔚蘭紅腫著眼睛:“要知道是個悲劇,我就不選這個了。”
“電影裡有唐國強。”
蘇蔚蘭遲疑道:“那看了也不虧,他長相是真英俊,這麼多電影演員,我覺得他是最好的!”
從首都走之前,田馨特地換了一些全國的糧票,回來雖然在家吃飯,但有糧票心裡踏實。
看完電影,田馨也餓了,就帶著蘇蔚蘭去了附近一家國營飯店,每個人簡單吃了一碗刀削麵,又加了兩顆鹵蛋。
吃完飯回家,田馨驚喜的發現,蘇蔚冬回來了!
看蘇蔚冬風塵仆仆的樣子,是才下火車沒多久。
“不是後天回來嗎?怎麼提前了?”
“年底單位也不忙,我想著早回來多待兩天,就請了假,媽說你跟蔚蘭去看電影了,好看嗎?”
蘇蔚蘭現在眼睛還是酸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費手絹,我手絹都濕了。”
蘇蔚冬裡麵穿的是駝色毛衣,趙桂芬在廚房,弟弟妹妹也沒在屋裡,當著田馨的麵,蘇蔚冬直接脫了毛衣,換上在家穿的衣服。
大白天,蘇蔚冬赤著上半身,田馨有些不適應。
夫妻倆這些天沒見,田馨還生出一種陌生感。
田馨盯著蘇蔚冬看,眼睛鼻子臉,哪裡都很熟悉,這種陌生的感覺,是哪裡來的呢?
見田馨盯著自己,蘇蔚冬也沒不自在,湊上前:“看仔細點?”
田馨扭過頭:“誰願意看你。”
蘇蔚冬換好衣服,抬抬眼:“想看,晚上隨你,怎麼看都行。”
田馨:“……”
蘇蔚蘭掀開門簾進來,笑道:“大哥,你快點出來,蔚秋又惹禍了。”
田馨和蘇蔚蘭到了院裡,原來是蘇蔚秋自己在院裡玩,不小心撞上雞窩,把雞窩撞倒了一半。
雞窩有些年頭了,本來就不牢固,蘇蔚秋半大小夥子有力氣,這麼一撞,把雞窩裡的雞嚇得咕咕滿院子跑。
田馨忍不住笑了:“沒事兒,明天讓你哥把雞窩重新壘壘。”
蘇蔚秋抹著淚,這一下撞的挺疼,蘇蔚蘭還讓他賠雞窩。
蘇蔚秋委委屈屈,梗著脖子反駁:“不賴我,是雞窩不結實,我胳膊還疼呢。”
蘇蔚蘭撇撇弟弟:“你棉鞋上沾的什麼臟東西,快擦擦,要是雞被嚇到,你一星期彆吃雞蛋了。”
也沒等到第二天,晚上吃了飯,蘇蔚冬就開始壘雞窩。
修雞窩需要石棉和石灰,這兩樣家裡的廂房都還有。
蘇蔚秋也在一旁打下手,幫忙遞遞東西。
趙桂芬在廚房,不知道院子的事,吃完飯聽蘇蔚蘭提起,也是笑的直不起腰來。
壘完雞窩,已經是深夜了,幾隻雞都回了窩裡睡,蘇蔚冬拍拍手:“媳婦,咱們也得回窩睡覺了。”
這是什麼比喻。
蘇蔚冬和田馨回了家屬樓,這些天田馨每天都通風半小時,屋裡沒有一絲異味,房間也是乾乾淨淨的,和剛走之前沒有區彆。
田馨望著家裡的家具擺設,一切都是那麼順眼。
那會兒在蘇家,人多眼雜,蘇蔚冬的眼神盯著田馨,卻什麼都不能做。
現在是二人世界,蓋上被子,蘇蔚冬的手在田馨身上逡巡,這些天,想她想的緊。
之前也不是沒分開過,隻是這回的分彆,覺得格外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