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2 / 2)

“那跟大哥睡好不好?爸爸去食堂給你買早餐,”顏東錚瞅眼外麵的天色,蒙蒙亮,隔壁的陳樂山、豐飲香夫妻早在兩個小時前就進山割膠去了,“秧寶想吃什麼?”

“蛋羹。”

“好。”

蛋羹是病號飯,隻有連部醫院的小食堂有。

顏東錚把秧寶放在老大身邊,給她蓋好被子,熬上藥,這才拿上飯盒,騎上自行車去連部醫院。

早飯打回來,藥也熬好了,沐卉的舀進暖瓶溫著,秧寶的盛出來。

老二今天要抽血化驗,怕他慌飯,顏東錚給秧寶喂完藥,等了會兒,兩人吃過飯,這才叫他起來穿衣洗漱。

顏東錚找起床做飯的陳青青借了個竹編的兒童車座,用麻繩綁在前扛上,另在後座上捆了個稻草墊子給老二,帶上昨天畫的《開荒》圖,走大道。

起的早,到鎮醫院,才七點半。

聞著空氣中彌漫的食物香味,老二直流口水,幾次要跳下來朝臨街的人家跑。

顏東錚哄他,抽完血給他買大肉包子吃。

本地不適合種小麥,麵粉都是從外地購進的三級麵,有點黑有點粗糙,一個肉包要一毛錢/一兩糧票。

怕他不信,顏東錚掏了兩毛錢,二·兩糧票給他。

顏竟革昨天在食堂,見大哥用錢票買過肉菜和饅頭,接過來一把攥在手裡,汪了聲,這才沒鬨。

到了醫院東門,顏東錚2分錢把自行車存放在車棚,抱著秧寶、牽著老二去化驗科抽血。

結果要到下午才能出來。

問清楚具體時間,顏東錚帶著孩子去食堂,給老二買了兩個大肉包,一碗稀豆粉。

看著小哥吃東西,秧寶有些嘴饞,顏東錚給她要了個卷粉。

秧寶胃口小,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被老二一掃而空。

顏東錚摸了摸他的肚子,有點鼓,小家夥也不覺得撐,反而有一種吃飽的滿足感,眯著雙眼,一臉回味。

出了食堂,顏東錚抱著秧寶,帶著老二慢慢走,去診室找陸銘給秧寶施針。

到了才知道爺孫倆出事了。

陸湘昨天被蔣士紹劫持,陸銘為救她被蔣士紹踹成重傷,人在病房。

“顏知青,陸醫生傷到頭了,躺著不能動。你看,要不要給秧寶換個醫生?”護士問道。

秧寶聽懂了,擔心道:“跟媽媽一樣嗎?”

“沒你媽媽那麼凶險。”護士對秧寶笑笑,繼續跟顏東錚道,“陸醫生年紀大了,那麼猛踹之下,當時就陷入了短暫的暈迷。清醒後,頭疼、頭暈的厲害,不能動,一動就惡心想吐。沒有幾天休養,下不了床。”

顏東錚頷首:“知道是哪個病房嗎?”

“106。顏知青,滬市來的援助醫生,除了陸醫生,還有一位老中醫……”

“謝謝,不用了。”出了門診,顏東錚和兩個孩子去小賣鋪稱了包紅糖,買了斤點心,拎著去106。

陸湘守在爺爺身邊,一夜沒睡,眼下一片青影。

她精神不是太好,時不時地看向自己的雙手,老感覺手上黏糊糊的有血,一個早上往水房跑了五趟——洗手!

顏東錚帶著孩子過來時,她剛從水房回來。

“姐姐。”門一開,秧寶抬手跟她打了聲招呼。

陸湘跟見到親人一樣,瞬間崩潰了,一把撲過來緊緊地抱住秧寶的小身子嚎啕大哭。

顏東錚臉一黑,抬手點了下她雙肘處的麻穴,抱著嚇呆的秧寶退後兩步,斥道:“閉嘴!”

作為一名醫生,也太不頂事了!

陸銘被她的哭聲吵醒,強撐著頭疼、頭暈和惡心,撐著床鋪慢慢坐起道:“湘湘怎麼了?”

陸湘哪顧得上回答,半天一夜的驚嚇,此刻似找到了突破口,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顏竟革不懂,好奇地圍著她轉了圈,頗是無趣地走開了,目光盯著床頭櫃上放的煮雞蛋直流口水。

陸銘一臉青紫紅腫地衝他笑了下:“想吃自己拿。”

顏東錚繞過地上的陸湘,按著老二的肩頭製止道:“他剛在食堂吃了兩個包子,一碗稀豆粉,半份卷粉。”

“這麼多!”陸銘擔心地衝他招招手,“竟革過來,爺爺給你把下脈。”

顏東錚拉過他的手腕遞給陸銘。

號了號脈,陸銘叮囑道:“小孩子活動大,倒也不礙事。長期可不能這麼吃,胃漲大了,長大了控製不住嘴。”

顏東錚點點頭,將秧寶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扶他躺下。

見他一直擔心地朝嚎啕大哭的陸湘看,顏東錚抿了下唇,冷靜道:“作為醫生,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你若想讓她繼續在醫生這個職業上走下去,我建議你讓她去太平間待一段時間。”

陸湘哭聲一頓,不可思議地叫道:“你、你讓我去太平間?!”

陸銘看她哭著還知道回嘴,唇邊露出一個笑,放心了:“行,聽你的,等回到滬市我就把她調去太平間上班。”

“爺爺——”陸湘不敢置信地叫了聲,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從地上爬起來道,“你怎麼能這樣?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鬼,還讓我去太平間?”

“鬼!”秧寶驚呼一聲,嚇得身子往前一趴,頭抵著病床,拉起陸銘的被子往頭上一蓋,撲騰著小腿往裡鑽。

顏竟革不知道什麼是鬼,以為妹妹在玩躲貓貓,歡呼一聲,撩起秧寶旁邊的被子,頭伸進去,又叫又笑,樂得不行。

顏東錚看得一頭黑線。

陸銘扯了扯唇,罵孫女:“看你乾的好事,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

這話一入耳,顏東錚眉頭就不悅地擰在了一起。

果然就聽陸湘叫道:“爺爺你也承認有鬼了吧。青天白日的瞅不見,那肯定是沒出來,鬼一般都喜歡在夜間出來遊蕩。”

陸銘掃眼顏東錚的臉色,氣得瞪孫女——死丫頭,一點眼色都沒有!

顏東錚掀開被子,一把拽出老二,接著又把秧寶從裡麵薅出來。

“啊!爸爸有鬼——”

顏東錚忍不住懟了閨女一句:“你爸我就是最大的鬼!”

秧寶愣了下,一臉恍然:“對喲!爸爸是大鬼,我是小鬼、小哥是犬鬼,哈哈……天下無敵!”

顏東錚無奈地捏了捏眉心,抱著她在凳子上坐下,問陸銘:“陸小醫生能給秧寶施針嗎?”

不等爺爺回答,陸湘忙舉手道:“能、能,你等一下,我去拿銀針。”

說罷,轉身跑了出去。

陸銘笑笑:“經此一事,這丫頭也該長大了。”

顏東錚對彆人長不長大沒興趣,出於尊重,看眼床頭櫃上的食物,他道:“你早飯吃了嗎?要不要我給你衝杯紅糖水?”

“麻煩了。”

從兜裡掏出蝴蝶給秧寶、老二玩,顏東錚提起暖瓶幫他衝了杯濃濃的紅糖茶,又倒了些熱水進盆裡,把已經涼透的早餐放進去溫溫,扶他半坐起來,喂他吃喝了些。

陸湘彆看做事魯莽不靠譜,一手銀針卻儘得陸銘真傳。

施完針,顏東錚帶著兩個孩子跟陸銘告彆,秧寶朝陸湘揮揮手:“姐姐明天見!”

“明見。”

出了住院部,顏東錚抬腕看了下表,離下午拿化驗表還有五個多小時。沒取車,帶著兩個孩子去郵局。

找服務員要了張貼有郵票的信封,把《開荒》圖裝進去,顏東錚伏案寫郵寄地址。

秧寶好奇地看著信封上的郵票,摳了摳。

小鎮除了附近的知青,本地人很少來郵局寄信,遂積存了些老郵票。

信封上這枚是62年發行的,梅老的藝術票。

票中的他,手握長劍,身穿戲服,英姿颯爽。

顏東錚寫完最後一筆,移開她的小手,封上信封遞給服務員,偏頭問閨女:“喜歡?”

他記得原主有本棕色的集郵冊,牛皮製,收錄了不少郵票,有民國的普票和加價票,還有開國一周年的紀念票,郵電部發行的全套《廣播體操》特種票等等,當然,梅老的舞台藝術票,有齒、無齒的也有。

秧寶點點頭:“好看!”

“同誌,”顏東錚問服務員,“你們這兒有成套的郵票嗎?要有趣、好看的。”

服務員想了下:“我記得有幾套60年版的《金魚》,要嗎?”

“拿來看看。”

服務員找了好一會兒,才遞了五套一模一樣的《金魚》和兩套《牡丹》郵票。

金魚一套12枚,分彆印著我國12種名貴金魚,如:翻鰓絨球,黑背龍睛,水泡眼等。

牡丹一套15枚,以白色打底,印製有了勝丹爐、昆山夜光等15種我國名貴牡丹。

金魚一套8毛,牡丹一套2.13元。

顏東錚留出三人的午餐錢,剩下的隻夠買兩套金魚。

秧寶喜歡金魚,也喜歡牡丹。

“先把金魚買下來,明天爸爸再帶你過來買牡丹好不好?”

秧寶猶豫了下,才戀戀不舍地把牡丹遞還給服務員,並不放心地叮囑道:“阿姨,你幫我留著哈,我明天再過來買。”

服務員笑道:“行,阿姨給你留著。”

中午三人在國營飯店吃的肉絲米線,一人一大碗,秧寶的吃不完,顏東錚先挑了些放自己碗裡,又給老二夾了一筷子。

吃完飯,略坐了坐,瞅著時間差不多了,去化驗實拿化驗表。

表上顯示,一切正常。

沒去打擾陸銘,顏東錚找幾位專家寫了張證明,證明老二體內病毒已消,不具有傳染性。

三人到家,剛過四點,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半空。

顏懿洋在家,沒去上學。

一問,上午就沒去,起來晚了。娘倆睜眼醒來已是上午九點,一節課都上完了。

再加上,顏懿洋翻了翻一年級的課本,按他的話說:“這麼簡單的內容,隨便拿張試卷,閉上眼我都能考個一百分。你確定去學校一天一天的坐著,不是在浪費我的生命?”

遂說什麼也不願去,在家給沐卉上了一天的文化課,都快把她逼瘋了!

三人一回來,沐卉書本一丟,逃也似的跑出屋,跟顏東錚告狀:“顏同誌,麻煩你,趕緊管管你大兒子,我要瘋了,一天啊!整整一天!除了上廁所、吃飯、喝水,他一張嘴巴啦巴啦就沒停過,念得我腦殼生疼。哎喲不行了,我要去躺躺。”說罷,風一般衝進裡間,鞋一踢撲到床上扯了被子蒙住頭。

顏東錚看向顏懿洋。

顏懿洋剛從自行車上抱下秧寶,聽她指著郵票上的金魚跟他說哪個最好看,感受到顏東錚的視線,顏懿洋抬頭呲牙一笑:“媽媽想去上工。”

頭上的傷還沒好呢,上什麼工啊,有這時間還不如聽他講課,先把初一的語文、地理、曆史過一遍。

“對了,爸爸,連長伯伯中午過來找你,他讓你回來後去趟西南坡。”

“好。”洗了洗手,顏東錚拿著老二的化驗單、專家證明去了西南坡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