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兩口子要考試,雲依瑤擔心幾個孩子無人照顧,提前一天過來,想接懿洋他們去部隊玩兩天。

秧寶搖頭,攥著跟爸爸要的零花錢,奶聲奶氣地宣布道:“我要去青和街小學陪考。”

她記得早先在孤兒院,院裡大哥哥、大姐姐參加高考,院長都會買了吃的、喝的,等在考場外麵。

一旁是許多考生的爸媽。

有位姐姐回來說,很溫暖,知道有人等著呢。

夜空下,暖風佛麵,夏蟲低語,姐姐托腮望向遠處的目光,久久地留在了秧寶腦海裡。

“我要陪考!”秧寶舉起小手,再次喊道。

“等在考場外麵有什麼好玩的,一待就是幾個小時。秧寶跟雲姨去部隊不好嗎?我們部隊有商店、有學校、有圖書室,雲姨家的院子裡種了好多花,秧寶的小辮一天可以換四五次花戴,朵朵不同。上次過來,我記得你子瑜哥哥說你想學鋼琴,去了,雲姨教你彈琴。學累了,還可以讓蘇伯伯帶你和哥哥們去訓練場看戰士們訓練。”

秧寶聽得很是心動,隻是,她搖了搖頭,仍然奶聲奶氣地堅持道:“我要陪考,我要買了吃的喝的,站在學校門口等爸媽出來,給他們愛的力量!”

握著小拳頭,鼓著腮幫子,嚷著要給爸媽愛的力量的秧寶,逗得眾人轟然大笑,咋這麼可愛呢!

顏東錚打開雜木箱,取出相機,擺弄了下,“哢嚓”一聲,將被笑得一臉懵逼的秧寶拍了下來。

秧寶聞聲抬頭,見爸爸手裡舉著相機,立馬揚起笑臉,比了個剪刀手。

顏東錚含笑按下快門。

秧寶把零花錢往小兜兜裡一塞,雙手拎起小裙子,偏頭含笑做了個屈膝禮。

顏東錚再次按下快門。

秧寶整顆心都要飛揚了,右手拎高裙擺,左手叉腰,側身回頭一笑,露著小米牙。

雲依瑤從後麵一把將人抱起,顏東錚“哢嚓”拍下一張秧寶雙眼大睜,小嘴呈O形的生動照片。

回過神來的大夥都往秧寶身邊擠,拍我、拍我……

正鬨著呢,連長來了:“東錚,電話。”

顏東錚將手中的相機遞給懿洋,讓他帶著大家出門拍,屋裡地方小,景色有限。

“哪打來的?”顏東錚推上自行車跟連長往外走道。

“滬市,說是你姑。”

顏東錚一愣:顏明霞。

說是姑姑,通過記憶,顏東錚知道這位擔的是母親的責任,因為姓氏,蘇秀蘭生下原主,就當完成了任務,不願抱、不願喂,更彆說養了。

那時顏明霞剛生下自家老二,奶水還算充足,就主動把孩子抱回了家。

這一養就養到八歲,原主上小學,才知道自己不是顏明霞生的,跟哥哥不是雙胞胎。

身份的轉變,從一個家到另一個家,對原主來說,一昔間,他不是多了個家,多了對愛他的爸媽,而是,他沒家了。

新家固然華麗富有,卻有不喜他的母親,排斥他的兄姐,在他們眼裡他好像一堆垃圾,那嫌棄的眼神,一度成了他擺脫不掉的噩夢。

對顏明霞,原主也是有怨、有恨的,既然要養他,為什麼不堅持把他養到成年,難道大了,他不給她養老?

說什麼疼他、愛他,還不是早早就把他送走,不要他。

電話再打來時,顏東錚拿起話筒,遲疑了下:“大姑。”

顏明霞握著話筒的手一緊,雙眼發酸:“……東錚,你、你還好嗎?我聽、聽你爸爸說,沐卉準備報考京市的美院?”

“嗯。”

“那你呢?她考上了,你和孩子們怎麼辦?”

“我準備跟她一起參加高考。”

“你、你報名了?”

顏東錚輕“嗯”了聲,問她:“你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原主下鄉時,跟她鬨的很僵,幾年來一直不願意接她的電話。

當年,蘇秀蘭不認他這個兒子,自然也不願兒子跟她在一個戶口本上,所以原主沒下鄉時,戶口一直掛在顏明霞夫妻名下。

下鄉政策一出,二選一,他表哥當時談了個對象,正準備結婚呢,這種情況下,那隻有他下鄉了。可原主不這麼想,他覺得表哥奸詐,大姑更愛自己的孩子,就連口口為他著想的爸爸也更顧姐姐。

同樣都是下鄉的年紀,爸爸一早就為姐姐安排好了工作,卻從沒想過他。

來邊疆時,原主心裡賭著一口氣,既然你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們了。

至於他爸、他姑時不時寄來的錢,那不是補償嗎,他拿得心安理得。

“東錚,”顏明霞握著手裡的單子,泣不成聲,“你爸、你爸得了心臟病。”

顏東錚愣了下:“心臟病?”

“醫生說……說是長期鬱結於心,你爸他過得苦啊……嗚怨我……”

“嚴重嗎?”心臟病也分輕重吧。

顏明霞吸吸鼻子,哽咽道:“醫生說他自己看得開,心情放鬆。他現在整夜整夜失眠,頭發幾乎全白了,他才57歲,嗚……你爸想離婚。”

顏東錚默了默:“那就離吧。”

“你、你不勸勸?!你哥、你姐……”顏明霞想說什麼,半晌,終是沒說出口,隻道,“你爸媽離婚,你們這個家就散了。”

“我們這個家什麼時候完整過?”顏東錚聲音微冷,“人都快死了,還想那麼多乾嘛,想離就離吧。57歲也不小了,”耳順之年,也該回家養老了,“讓他把工作辭了。考完試拿到通知書,我帶沐卉和孩子們回去一趟,他要想讓我養老呢,也成,跟我們一起去京市,正好我和沐卉要上學,他來了,也能幫我們看看孩子。”能堅持這麼多年,若說前期是為了報恩,後麵還不是為了孩子們。

既然離不開孩子,那就幫他帶帶秧寶、竟革。

一個大學教授,不說彆的,一天給孩子們講個故事,就能他們受益非淺。

“東錚!”顏明霞激動道,“你願意給你爸養老?!”

顏東錚挑挑眉:“他養我小,我養他老,有什麼問題嗎?”原主幼時雖然住在顏明霞家,由他們夫妻代為撫養,顏明知每個周末卻不曾缺席,帶他看電影、逛公園、去圖書館,買吃用。

蘇秀蘭手裡有錢,蘇正浩、蘇雲慧不缺花用,顏明知一個大學教授的工資,大半都花在原主身上了,一直到現在。

掛了電話,顏東錚緩緩吐了口氣。

“家裡出事了?”連長聽了一耳半耳,擔心道。

“嗯,”顏東錚在他對麵坐下,想了想,提筆寫了個地址,推給他,“考完試,我想帶著沐卉和孩子們先走。通知書你幫我們收下寄來。”

還沒考呢,就想到通知書了,連長接過地址,笑道:“這麼自信?”

“應該沒問題。”

“我還怕你接了電話,心情會受些影響呢,這下我放心了。行,保證給你寄去。”

顏東錚道了聲謝,收起筆,起身道:“先回去了,考完試請你和營長、司務長、老王他們喝酒。”

“行,我讓司務長準備點好菜。”

顏東錚騎車回家,孩子們不在,找風景拍照去了,沐卉、於曉麗跟雲依瑤在剁餡包餃子,雲依瑤拎來塊五花肉。

“誰打來的?”沐卉問顏東錚。

“大姑。”

沐卉沒見過顏東錚的家人,兩人結婚生子,雙方的家長都沒有過來。

顏父和大姑原是要過來的,隻是臨到跟前,好像出了點意外,具體什麼事,兩人沒說,原主夫妻也沒問,反正顏父月月寄來的錢票不減反增,逢年過節,還會給孩子們寄衣服、吃食和壓歲錢。

顏明霞手頭不如顏父寬裕,偶爾才會寄一回,卻也是唯二會給夫妻倆打錢的親戚。

所以,沐卉對這個大姑,還是有點印象的。

“是有什麼事嗎?”

“嗯,爸生病了,她打電話說一聲。”

“什麼病?”沐卉關切道,“要不要緊?”

“心臟病。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我跟連長說了,考完試,咱們先走,通知書請他幫忙寄到滬市。”

那沒幾天了。

雲依瑤道:“哪天走?我讓老蘇幫你們買火車票。”

這個可以有,不然依他和沐卉現在的身份,是買不到臥鋪的,帶孩子擠硬座太糟罪。

顏東錚說了個日期。

挺近的。

吃飯時,雲依瑤忍不住又道:“秧寶,再過幾天,你就要和爸媽回城了,這一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難道你不想在走前見見你蘇伯伯?”

幾個孩子已經聽沐卉說了回城的事,秧寶正不舍呢,聞言點點小腦袋:“想的。”

猶豫了下,秧寶道:“等爸媽考完試,雲姨你來接我吧。”

“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雲依瑤忙跟她拉勾。

秧寶伸出小手跟她勾了下:“雲姨,你們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這幾年是的。”

“那子瑜哥哥呢?”

蘇子瑜抬頭看他媽。

雲依瑤揉把兒子的頭,跟秧寶道:“年底我們要回京市過年,這之後你子瑜哥就要留在京市了。”

“哇,那我們很快就又能跟子瑜哥哥見麵了。”

蘇子瑜心情瞬間明朗了,忍不住翹了翹唇。

吃完飯,雲依瑤騎著自行車匆匆走了。

她要到青和街與部隊後勤的采購員彙合,一起回部隊。

“哦,要回城嘍~”目送雲依瑤走遠,秧寶歡呼一聲,噠噠跑回院,衝進屋,打開衣櫃整理自己的小衣服,突然她似想到了什麼,扭頭問跟著進來的沐卉,“媽媽,冬天滬市冷嗎?”

不等沐卉回答,便聽顏東錚道:“滬市隆冬1到2月氣溫最低,平均在零下4、5度。”

秧寶看著手裡薄薄的小裙子、背帶褲,發愁道:“那麼冷喔,我沒有厚棉衣,也沒有線衣線褲。媽媽,咱家布票多嗎?”

“好像不多。”沐卉拉開抽屜,拿出所有的錢票,一筆筆道,“賣手表的錢,差不多花完,現在隻剩下獎勵的一百塊,和賣野豬的200元。”兩頭野豬,淨重640斤,連長做主賣了500斤,沒敢要太高,一斤4毛。

不過票證倒是給了不少,大多是工業卷、糧票,布票還真沒幾尺。

沐卉挑了二十張工業卷,三十斤糧票,準備等會兒去周若蕊那院問問看誰手裡布票多跟人換換。

剩餘的沐卉拿手帕一包,放回抽屜。

“對了,”沐卉偏頭看向抱起秧寶在她身邊坐下的顏東錚,“滬市你們家幾套房,咱能分一套吧?”

“彆想了,一套沒有,咱們得住招待所。”

沐卉驚得張了張嘴:“這麼慘嗎?”大過年的住招待所!

顏東錚把原主家的情況大致一說,然後道:“爺奶在老弄堂的兩間屋子,給大姑家的老二結婚用了。爸爸在學校家屬樓分得的兩室一廳,有64個平方吧,原主下鄉時,爸媽、哥嫂各占一間,北陽台搭了個小床,那就是他睡覺的地方。”

“現在你媽的那些房子不都還回來了嗎,你哥嫂他們肯定搬走了……”

顏東錚拍拍沐卉的肩:“住招待所吧,接了老爺子咱就走。”這年頭離婚可是大事,左右鄰裡哪會沒個說閒話的,彆大過年的過得窩火。

秧寶聽得似懂非懂:“爸爸,爺爺跟我們一起去京市嗎?”

“嗯,秧寶歡迎嗎?”

“歡迎,那奶奶呢?”

“你奶奶啊,她有你大姑、大伯照顧,不需要咱們。”

“我還有大姑、大伯呀?”秧寶很驚訝,隨之就好高興,“哇,突然多了好多親人,嘻嘻,那是不是還有小哥哥、不姐姐,我要不要給他們準備禮物?”

顏東錚跟沐卉對視一眼,有心想說什麼,最終,顏東錚摸了摸秧寶的頭,柔聲道:“秧寶想送什麼?”

秧寶想了想,自己手裡好像沒有什麼可送人的,目光在窗台上一轉,秧寶有了主意:“花!爸爸,我找哥哥去山上尋些花種子,帶回去送給他們。”

說罷,秧寶跳下顏東錚的懷抱,出門去院外找試用弓·弩的懿洋、蘇子瑜和老二。

重新由顏懿洋設計,蘇子瑜製做的弓·弩,弩身用的是鐵木,箭矢選用了最好的鋼料,是蘇子瑜找燒窯的知青幫忙打造的。

上麵用的牛皮筋,是兩人找傣寨的老爹尋來的。

顏懿洋設計了三款不同的樣式,蘇子瑜一樣各打製了一把,昨天剛做了收尾,本來上午就要出來試的,隻是雲依瑤突然來了。

幾人就在不遠的山林裡,一人一把弓·弩在比賽看誰射的遠、射的準,而他們射擊的目標則是兩百米外的一棵大青樹上的枝杆。

新設計的弓·弩威力很大,一箭矢過去,帶起一截枝杆。

嚇得林中的鳥雀無不四散而逃,也讓下山喝水的水鹿、小黃麂驚得撒蹄奔回了山林深處。

老二有點可惜,都是肉啊!

“哥哥、子瑜哥哥、小哥——”

老二支了支耳朵:“秧寶找來了。”他現在已經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且字正腔圓,不帶一點當地的口音。

顏懿洋收起弓·弩隨他往外走道:“下去看看。”

蘇子瑜忙拔腿跟上,誰也沒顧得去撿射出去的箭矢。

幾人在山腳碰頭。

“秧寶,”顏懿洋將自己手裡的連弩遞給蘇子瑜,伸手將妹妹抱起,“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秧寶指指地上自己帶來的小竹簍:“爸爸說咱家還有個大姑、一個大伯,我想著那肯定有哥哥姐姐嘍,第一次見麵,咱不能失禮呀,可誰叫咱們窮呢,我就想弄點花種送他們。”

懿洋失笑:“誰告訴你咱家窮了?”若是沒有看錯,前天爸爸剛找人收了幾塊原石,還有幾樣戰國時代的古董。

“剛才我幫媽媽數錢了,”秧寶伸手比了個三,“咱們家就隻有這麼多,要買棉衣、車票,還要住招待所、吃飯。”

秧寶那個愁啊:“唉,哪哪都要用錢,不到京市咱家就沒錢了。爸媽要上學,肯定不能帶著咱們和爺爺,這不得找房。買房是彆想了,先租房,這又是一筆花銷,然後咱們不得上學,學費也不低呢……”

蘇子瑜忍著笑道:“秧寶,我有一筆壓歲錢,要不要先借你應應急?”

“很多嗎?”

“五百吧。”

“哇!子瑜哥哥你一個人的錢比我們一家還多!”

蘇子瑜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我爺奶給的壓歲錢多。”

秧寶眨眨眼,問大哥:“我們回滬市過年,爺爺奶奶、大姑、大伯給壓歲錢嗎?”

顏懿洋光聽中午顏東錚說老兩口要離婚,就知道,滬市的親戚能來往的不多:“壓歲錢是相互的,大姑、大伯給了我們壓歲錢,爸媽就得給他們的孩子同樣一筆。”

“那,還是算了吧。萬一他們給的多了,爸媽當場還不起,多難堪啊。”

山上花不少,結種的卻不多,最後三人幫秧寶挖了五株快要□□的多色山茶。

看了看天色,幾人撿了地上射出的箭矢,背著竹簍,帶著秧寶下山,剛到知青點門口,就見遠遠地開來輛卡車。

蘇子瑜一看那車牌,便站住了:“是部隊後勤的車。”

顏懿洋一愣:“雲姨拉下什麼東西了嗎?”

秧寶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呢。”雲依瑤上午過來,就騎了輛自行車,車上掛著個手提包,車籃裡放著塊青和街上買來的五花肉。

五花肉中午包餃子吃了,手提包她拎走了啊。

開車的人正要找顏東錚家在哪呢,看到前邊站的蘇子瑜,忙一踩油門到了跟前:“子瑜,你媽呢?說好的下午兩點在青和街彙合,我們等了她兩個小時,一直不見人影。”

蘇子瑜的小臉瞬間白了。

顏懿洋一拍他的肩膀,冷靜道:“彆怕!”

說罷,扭頭對老二道:“去叫爸媽出來。”

老二撒腿就往院裡跑。

很快,沐卉拿著上周蘇子瑜改造的袖箭和顏東錚出來了。

“懿洋,你去辦公室給蘇團長打電話說明情況,”顏東錚說著,將手裡的自行車往他手裡一送,彎腰拍拍閨女的頭,“秧寶,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秧寶繃著小臉點點頭,脆聲:“沒問題。爸爸、媽媽、小哥、子瑜哥哥,你們小心點。”她也想去找雲姨,隻是秧寶清楚依自己的體力,真要跟去了那就是拖累。

幾人點頭,拿上新製的弓·弩快速上車,吩咐司機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