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的時候,楊永貴站在台子上把這事一說,底下的人頓時炸開了。
“啥玩意兒?工藝品合作社?做床單被罩?做啥刺繡?哈哈哈哈哈,快笑掉我的大牙咯!這到底是哪個敗家娘們兒提出來的,真是閒的沒事兒做!浪費我的精力!我走了,反正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這不是瞎搞嘛!人家城裡有製衣廠,用那個縫紉機‘刷刷刷’就能做好床單被罩,哪用得著人工做?真是吃飽了沒事乾!”
“就是嘛!手工做的床單被罩誰會買啊?隻有咱們這種在地裡頭刨食的農民,沒錢去供銷社買,才會用自己做的,城裡人哪會用?就算做出來也是白費力氣,賣給誰啊?不同意,不能同意!”
“連飯都吃不飽,誰有那閒工夫做東西?反正我沒時間,我也不去。”
“誒,要是做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那我們還能拿到工分嗎?”
“這還沒睡覺呢你就在做夢了,東西都銷不出去,哪兒去拿工分給你!”
“那算了算了,我也不乾。”
小高橋大隊下麵有九個小隊,除了四隊,其他小隊支持的人很少。五十歲的楊永貴皺著眉頭,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口濁氣。
“勝利,你也看到了,大家意見不統一,同意的人很少。這事兒啊,我看懸,這要是不成,你們打算怎麼辦?”
李勝利看了顧春來一眼,沒說話。
“春來,這事兒是你跟你媳婦說起的,你來說!”楊永貴拍拍顧春來的肩膀,語氣誠懇地說,“關於在咱們大隊成立工藝品合作社這件事,我個人是舉雙手讚成的。但是春來,你也應該知道,咱們國家不興一言堂,任何一件關乎各家各戶的大事,都必須經過大家的同意。”
“楊書記,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很感謝您!”顧春來又遞上一根煙,他自己也點燃一根,跟著吸了一口,“不瞞您說,能得到大隊乾部們的集體同意,我們已經很榮幸。”
他偏過頭,看向就坐在不遠處的魏淑華,見她衝自己微微點頭,他心下了然。
“要是大家夥兒不同意,那就算了。”顧春來吐出一圈白煙,笑嗬嗬地說,“實在不行就先在我們四隊搞個合作小組,等出了成績再說。”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等四隊搞的合作小組賺到錢,再重提大隊搞工藝品合作社的事。
當然,等到了那時候,話語權就會再次發生改變,誰主誰次,不言而喻。
大隊長高興明端著搪瓷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嘖,這茶真香,不愧是從省城帶回來的高檔貨!要不是他跟大高橋大隊長關係好,人家哪會送他?
聽說這茶葉是顧春來跑車帶回來的,這小子跟沈家人很像,精明又能乾!
一口熱茶進肚,被冷風吹僵的身體瞬間緩解過來,他舒服地歎了口氣,說:“成績不成績的先不說,既然是你們四隊搞的,那就由你們四隊自己做決定,大隊不乾涉。”
見楊永貴似乎想要反駁,高興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見牙不見眼:“嗬嗬嗬,我說老楊啊,你該不會是想給四隊幫忙吧?哎喲這可不行啊,咱們一沒資源二沒能力,就彆跟著摻和啦!”
高興明跟楊永貴,一個是大隊長,一個是大隊書記。前者是小高橋大隊眾人選出來的,後者是從公社分下來的。
誰的話語權更重,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嘛!
好在楊永貴隻想占點小便宜,大事上卻並不糊塗,拎得挺清。見高興明都同意了,他也隻能點頭。
顧春來將這個消息告訴魏淑華,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並不見失敗後的頹然,反而帶著點得償所願的欣喜。
“媳婦兒,你猜對了,他們果然不同意。”在開會之前他們就這件事情提前討論過,小兩口一致認為,由大隊牽頭做還不如就讓四隊做,這樣前期發展肯定更加順利。
正因如此,原本打算上台的魏淑華並未上去,她有信心說服大部分社員,但這樣做弊大於利。
“我呸!一群自私鬼!”得知由兒子媳婦主導的工藝品合作社搞不起來,沈樹枝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等咱們賺到錢,讓那群狗日的後悔去吧!”
親眼見過兒媳婦光靠做東西就能月賺兩百塊錢,沈樹枝根本不會懷疑魏淑華要做的工藝品合作社到底能不能賺到錢。
真是搞笑,她兒媳婦光一個人就能賺這麼多,要是十個人,幾十個人呢?那不得賺更多啊!
沈樹枝這人雖說摳門兒,但她並不是那種隻想著自家發達的自私鬼。她覺悟高著呢,要是魏淑華能帶著四隊發財,她做夢都能笑醒。
看著周圍投來的異樣眼神,其中有嘲諷、有鄙夷,甚至還有憤怒,像是在問沈樹枝為啥不管著家裡的兒媳婦,讓一個婆娘跑出來攪風弄雨。
平時看不慣她的人也在耳邊說著風涼話:“我說沈樹枝啊,你這兒媳婦也該管管了!咱們做女人的就該本本分分,在家好好伺候男人,哪能一天到晚往外跑,還想著搞七搞八?連男人都做不好的事,你兒媳婦能做到?彆到時候把你家大瓦房都給賠進去了!”
“哎喲喂,真是太好笑了!咱們國家這都解放多少年了啊?連領導人都說‘男女平等,婦女也能頂半邊天’,你自己頂不起來那是你不行,你個人太差勁,哪能跟其他女同誌比呢?”沈樹枝雙手叉腰,嗤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窩囊,連男人都跟著你窩囊。你男人都沒表態,你就說他不行,哎喲喂,你男人臉都被你丟光囉!”
“你說……”那女人正想跟沈樹枝爭論,就被她男人扇了一耳光。
正如沈樹枝所言,男人在全大隊人的見證下,被人指著說“不行”,他的臉火辣辣的,感覺這輩子的臉麵都被自家蠢婆娘給敗光了。
三隊有幾個婦女原想湊上去諷刺沈樹枝,看到這一幕,紛紛打起退堂鼓。
沈樹枝太凶了,她們惹不起!
“奶奶,威武!”顧瑾玉崇拜地望著沈樹枝,在她眼裡,此時此刻的沈樹枝就像打完勝仗的大英雄,氣場瞬間拔高到兩米八,她都快被奶奶迷暈了!
她跟魏琳琅就像兩個狗腿子一樣,緊緊跟在沈樹枝後頭。兩人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跟著沈樹枝往家裡走。
魏繼禮和孫氏正在堂屋裡等著大家,他們才搬過來不久,未免影響女兒女婿的大事,他們並沒有去開會。
“我燒了一鍋熱水,你們快洗臉燙腳。”
孫氏說著就要去廚房端水,顧春來連忙阻止:“媽,我去端!”
在寒風中坐了一個多小時,雙手雙腳都不像是自己的,這會兒正好燙個腳,那滋味真是舒坦極了!
兩個小娃娃分彆坐在顧春來和魏淑華腿上,胖嘟嘟的小腳踩在大人的腳上,被熱水熏得通紅。
大人們談論著開會的事,顧瑾玉和魏琳琅卻想到另一件事。
“狼弟弟,你有沒有覺得,好舒服?”從下午醒來到現在,顧瑾玉就感覺到整個人神采飛揚,渾身輕鬆,就像要飛起來一樣。
這麼冷的天氣,她非但不覺得冷,還感覺渾身發熱。但是又熱得很舒服,暖乎乎的一點也不難受。
她伸長了腳去踩顧春來,在他腳上走來走去。
魏琳琅用手托著下巴,跟坐在不遠處的魏繼禮動作一模一樣。他思考了幾秒,不太確定地說:“是不是喝了果酒,所以才感覺舒服?”
“可是不對呀,魏鐵柱喝了酒,不長個子也不長智商,為什麼我們不一樣?”顧瑾玉百思不得其解。
魏琳琅肯定地說:“酒不一樣。”
儘管嫌棄母猴粗心大意,但魏琳琅不得不承認,母猴釀酒的手藝確實不凡。像他們狼族,對敵捕獵都是一把好手,對於釀酒卻是兩眼一抹黑——抓瞎!
反正他是沒聽說過狼族有哪個狼會釀酒,他倒是可以學學,開辟這個先例,做狼族第一狼。
顧瑾玉也覺得猴媽媽釀的果酒跟彆的不一樣,但她沒有喝過彆的酒,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媽,我跟你說件事,你不要打我。”想想下午挨的那兩下打,顧瑾玉生怕她媽又要打她。
“你媽那麼溫柔,隻要你不犯錯,她怎麼會打你?”顧春來笑著摸摸閨女的腦袋,將她抱過來,跟魏琳琅分彆坐在他左右兩條腿上。
顧瑾玉害羞地捂住臉蛋,將腦袋埋進顧春來胸前,撒著嬌說:“爸爸!”
魏淑華笑盈盈地看著父女倆人之間的互動,問:“寶寶,你想說什麼?”
顧瑾玉把醒來後身體發生的變化告訴魏淑華,又提到果酒的不同之處,魏琳琅在旁邊補充。
兩個小孩你一言我一句,三兩下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媳婦兒,你有沒有聽過‘猴兒酒’?”其實在嘗過果酒味道後,顧春來就有些懷疑,但他卻不敢想象,畢竟猴兒酒極其珍貴,隻存在於傳說中。
這會兒他卻有些肯定,兩個孩子從山穀裡帶出來的果酒,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猴兒酒”。
“相傳,諸猴為了儲存糧食過冬,會在夏秋采集百果藏在洞穴,如果冬天不缺糧食,它們就會忘記這些果實。然後這些果實就會慢慢自然發酵,成為百果酒。所謂‘猴兒酒’,其實就是百果酒。猴兒酒為野釀,世間難尋。”魏淑華也聽過“猴兒酒”,她沒喝過,卻知道猴兒酒真實存在。
猴兒酒價值極高,據說經常飲用猴兒酒,可美容養顏、永葆青春、去除雜質、延年益壽。
但一桶猴兒酒已是難得,哪兒有機會經常飲用呢?因此,猴兒酒這個功效,也隻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
顧春來擦乾腳穿上鞋,去房間裡把剩下的大半桶果酒拎出來,倒了五碗,“來,都嘗嘗看。”
要想驗證是不是傳說中的“猴兒酒”,隻能親身體驗。
就算不是也沒壞處,這果酒味道不錯,男女老少皆宜。
哦不對,男女老皆宜,少兒,不宜。
顧春來可是知道自家兩個娃娃因為偷摸喝酒的事被媳婦兒打了一頓,儘管他確定小孩子喝點果酒沒事,也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給兩個眼饞的孩子投去愛莫能助的一瞥,顧春來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又帶著濃鬱酒香的果酒,享受地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還債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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