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家裡進賊
胖嬸家的小孫子李大柱早就在拖拉機停下時爬了上去，見車鬥裡放滿平時難得一見的東西, 他頓時發出興奮尖叫。
“瑾玉妹妹, 你媽買了好多縫紉機！”
“哇塞！還有紅布, 其他顏色的布也有！”
“線, 好多線啊！”
隨著李大柱跟報喜鳥似的一句接著一句, 聚集在顧家門口的婦女同誌們也激動得兩眼發光, 欣喜若狂。
“春來媳婦, 咱們這……是不是要開始上工了？”胖嬸的小兒媳婦宋秀英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見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魏淑華抿唇一笑, 點點頭說：“是的, 從明天開始，咱們的工藝品合作小組, 就要正式開工了。明天早上八點，你們記得準時到我家來。”
“成！我們肯定到！”宋秀英笑著上前，伸手擰住她兒子李大柱的耳朵，罵道, “你這孩子咋那麼皮呢？還不趕緊給我下來，小心踩壞我們的布料！”
“疼疼疼！媽放手, 快放手啊！”正處於興奮狀態的李大柱猛不丁被他媽從拖拉機上揪下來。
他噘著嘴巴, 一臉不服氣地盯著他媽, 大聲反駁, “我沒踩壞，我眼睛可利了，看得準準的, 根本就不可能踩到布料，你們大人怎麼老是汙蔑小孩？”
周圍都是人，宋秀英也懶得跟她兒子爭論，她低聲嚇唬他：“你奶奶馬上就過來，小心她揍你！”
“秀英嬸嬸，大柱哥哥是好孩子！”見李大柱被罵，作為一起玩耍的小夥伴，顧瑾玉替他解釋，“大柱哥哥乖，你們不要打他。”
李大柱頓時掙脫他媽的魔掌，溜到顧瑾玉旁邊，跟她站一塊兒，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宋秀英。
看到這一幕，宋秀英隻覺好笑，不等她開口，就聽魏淑華在一旁勸她：“秀英，大柱這麼乖，你可彆嚇唬他啊！”
她又跟李大柱說：“你奶奶是最講道理的長輩，她從來不打孩子。就算你真的犯了什麼錯，她也不會打你的，隻會口頭上教育你。放心吧大柱！”
李大柱：……這說的是他奶奶嗎？
聽到動靜拿著木條子走出來的胖嬸聽到這話，默默扔掉木條。她是最講道理的長輩，她不能打孩子！
四隊的鄉鄰們幫著把拖拉機上的東西搬下來，送到已經收拾好的閣樓裡放著。等其他人離開，合作小組的組員們又留下來，把三台縫紉機擺好，布料和原材料也分門彆類放好。
這三台縫紉機，其中一台是四隊集體出錢買的，四隊賬上錢不多，這回買了縫紉機，等到了年底也沒錢可分。
不過買縫紉機這事是經過四隊集體舉手表決的，全數通過，任何人都沒有異議。
“這就是咱們隊裡買的縫紉機吧，真高，真大，真氣派！”組員張鳳明試探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這台嶄新的黑色縫紉機，又怕摸壞了。
一共三台縫紉機，兩台新的，一台舊的。其中一台新的，四隊人人有份，隻要一想到這台新縫紉機還有自己的一份，在場所有組員們都心潮澎湃。
“瞧你那樣兒，要摸就摸唄，還怕摸壞了啊！”組員張菊英笑著推了張鳳明一把，將她的手按在縫紉機操作台上，打趣道，“這是縫紉機，又不是豆腐，摸一下不會壞。你現在覺得稀罕，等以後天天看著摸著，你都覺得煩！”
“哈哈哈哈！”圍在旁邊的婦女同誌們捂嘴大笑。
張鳳明使勁搖頭，直說：“那不能，不可能煩，摸到老都不會覺得煩！”
這可是縫紉機啊，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天也能用上縫紉機，欣喜都來不及呢，哪會覺得煩？
“同誌們，趁大家都在，我先說個事兒！”魏淑華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她環視一周，見大家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點緊張和期待，她也沒賣關子，直接進入正題：“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咱們現在有人有布料，最好能趕在過年前出一批貨，早點做出成績。”
“當然，一個多月的時間有點兒緊，咱們就算全力以赴，也做不出多少東西，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咱們這個合作小組剛剛成立起來，這第一個月，就不用定什麼大的目標，隻要能讓大家夥在過年多分幾斤肉就好！”
“過完年，春種農忙，咱們也沒那麼多時間。所以咱們一定要趁年前這段空閒時間加把勁，爭取先把……”
夕陽西下，橙紅色的霞光穿過山巒縫隙，灑落在平凡的農家小院裡。
顧瑾玉和魏琳琅踩在矮凳上，跟其他小孩一起扒在閣樓的木窗戶前，偷偷往裡頭看。
“我媽真好看！”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照在魏淑華臉上，如同加了一層濾鏡，讓她看起來自信又迷人。
顧瑾玉驕傲地挺起小胸脯，開始炫媽。
魏琳琅中肯地評價道：“姑姑，很有氣勢。”
“我也覺得顧瑾玉的媽媽最好看，她笑起來好溫柔哦，比我媽好看多了！我媽可凶了，動不動就打人。顧瑾玉，你媽打不打你？”年紀最大的朱衛紅皺了皺眉頭，她媽是張菊英，性格非常潑辣，一言不合就打孩子。
“我媽，我媽……”顧瑾玉剛想說話，就被李大柱打斷。
“瑾玉妹妹的媽媽從來不打人，她媽可好了，一點都不凶。就算瑾玉妹妹犯了錯，她也不會打孩子，隻會講道理。”李大柱得意洋洋地吹噓魏淑華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魏淑華是他媽。
“哇！顧瑾玉你真幸福！”
享受著小夥伴們豔羨的目光，顧瑾玉張了張嘴，還是沒把她媽也打孩子的事實說出來。
“對，我媽最好啦，她從不打人！”顧瑾玉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再次收獲小夥伴們羨慕嫉妒眼神一枚。
趴在窗戶中間的魏琳琅滿臉的不忍直視，姐姐真幼稚！
“嗚……嗚嗚嗚……”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出門好幾天的狼玨終於從山上回來，圍著顧瑾玉和魏琳琅打轉。
“狼玨，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看到小狼，顧瑾玉一臉驚喜。
看到哥哥姐姐，狼玨頓時趴在地上，將腦袋搭在兩隻爪子上，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顧瑾玉：“嗚嗚嗚……”姐姐我回家了！
“你家在哪兒啊？”顧瑾玉跳下板凳，蹲在狼玨麵前給它順毛，“爸爸說你有事出去了，原來你回家去了啊，狼玨，你家遠不遠？”
狼玨閉上雙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李大柱一臉新奇，他剛想伸手去擼狼玨的尾巴，就感覺渾身一寒，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他茫然地睜著眼睛，不明白剛才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下意識收回手。
“瑾玉妹妹，你們家的狗不會搖尾巴。”他指了指狼玨的尾巴，又說出自己的經驗，“我們家骨頭可會搖尾巴了，奶奶說骨頭會認人，要是看到壞人它就不搖尾巴。”
“狼玨不會搖尾巴，它會咬壞人！”想起當初狼玨追著壞人咬的聰明勁，顧瑾玉咯咯笑道，“我家狼玨比人都聰明。”
“嗚嗚嗚……”似是聽懂了顧瑾玉的話，狼玨睜開眼睛，伸出舌頭在顧瑾玉手上舔了舔。
“哇！顧瑾玉你家狗真的好聰明！”朱衛紅羨慕地說，她覺得顧瑾玉實在太幸運了，有個又溫柔又能乾還不打人的媽媽，還有個在城裡當工人的爸爸，就連家裡養的狗都那麼聰明。
幾個小孩圍著狼玨七嘴八舌地發表意見，卻沒人敢上手摸它。
“你家的狗連尾巴都不會搖，它真的能咬壞人嗎？”另一個隻比顧瑾玉大一歲的小女孩胡友琴突然出聲，她才不相信顧瑾玉說的話呢，哪有那麼聰明的狗，還能分清壞人好人？
胡友琴家離顧家挺遠，她家挨著三隊，正好跟顧家一南一北處於兩個方向。這孩子平時很少到顧家這邊來玩，跟顧瑾玉等人也不算熟悉。
這回也是她媽梁紅霞加入了合作小組，才把她帶過來。
胡友琴家庭條件不錯，家裡全是壯勞力，按理說這日子過得應該不差。可惜她有個重男輕女的奶奶，家裡但凡有點好東西都先緊著她哥她弟，就連衣服，她也隻能撿哥哥們穿剩不要的。
見顧瑾玉有新衣服穿，家裡還有那麼多好吃的，不知道為啥，胡友琴總覺得心裡頭悶悶的很不舒服。
“顧瑾玉，你讓你的狗咬壞人，看它咬不咬。要是它不咬，那就是你在騙人！”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看，胡友琴突然有點害怕，但隨即她又鼓起勇氣說，“我聽我奶奶說，你媽也打人的！我奶還說，你媽之前隻顧你舅舅，都不顧你，還差點把你送人！”
“你亂說，我媽隻顧我，才不會顧舅舅呢！”聽到胡友琴詆毀魏淑華，顧瑾玉非常生氣！
她氣呼呼地站起來，學沈樹枝雙手叉腰，大聲反駁：“我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她特彆特彆好，也不會打孩子，她還懂很多知識，我和狼弟弟都要跟媽媽學習，變得跟她一樣厲害。”
“哼，你說我媽壞話，我才不要跟你說話。”顧瑾玉招呼狼玨，轉身就往廚房走。
見此，魏琳琅也跳下板凳，跟了上去。
李大柱不悅地瞪了胡友琴一眼，指責她：“剛才淑華嬸嬸還拿奶糖給你吃，你現在卻在背後說她壞話，你不是好孩子，我也不跟你玩了！”
“你，你們！”胡友琴見大家都不理她，心裡更是怨恨，憑什麼大家都在說她？她說的明明是實話啊！
“我又沒有說錯！”胡友琴不服氣地追了上去，被小夥伴們孤立的滋味讓她腦子一熱，口無遮攔地說，“我奶奶說了，你媽媽隻顧娘家不顧婆家，她不是好女人。”
“你媽媽以前都快把家裡的東西搬到魏家大隊去，現在雖然跟魏家大隊斷絕關係，但又把父母接過來養老。哪有這樣的媳婦啊？”
“我奶奶還說，你舅舅犯了事，要賠好多錢，賣了家裡的房子都不夠，肯定要跟你家借。到時候，你家的房子，還有縫紉機，都會被賣掉！”
“狼玨，快，去咬壞人！”顧瑾玉指揮著狼玨，也沒跟它說誰是壞人，就見狼玨迅捷地轉過身，朝胡友琴撲過去。
“啊！”一道尖銳的慘叫聲在顧家院子裡響起，瞬間驚動了閣樓裡的人。
聽到這個聲音，身材乾瘦的梁紅霞本能地皺起眉頭，她聽出這是女兒的聲音。
梁紅霞佝著腰走出閣樓，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胡友琴，看到這一幕，梁紅霞怒火中燒，她衝過去將胡友琴從地上提起來，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強烈的痛感襲來，胡友琴怔怔地望著梁紅霞的黑臉，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了。
“小賤皮子，你又給老子在外麵丟人！滾！滾回家去！”她重重推了胡友琴一把，轉身又扯起笑臉向魏淑華賠罪，“組長，我家娃兒不懂事，你彆放在心上哈！”
她好不容易才加入了工藝品合作小組，可不能因為自家那個不懂事的賤皮子而毀了！
魏淑華卻被梁紅霞這一係列操作給整懵了！
連事情的起因經過都沒弄清楚，梁紅霞就直接給她女兒定了罪？不僅如此，還當著那麼多人麵，狠狠打了她女兒一巴掌？
“紅霞你先彆急，等我問問孩子們，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魏淑華壓下心中的不適，柔聲安撫梁紅霞。
梁紅霞卻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不用問了，肯定是這賤皮子不對！你不了解這孩子，她就是這麼個性子，一天到晚正事不乾，就知道惹事！”
“滾！還不給老子滾回去！”見胡友琴還站在原地不動，她又是火冒三丈，嘴裡罵罵咧咧。
魏淑華：……
儘管並不認同梁紅霞的行為，但魏淑華卻不好乾涉彆人的家事。她看向自家閨女，問：“顧瑾玉，你友琴姐姐為什麼坐在地上哭？”
“我才不要叫她‘姐姐’！”顧瑾玉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然後低下腦袋不再說話。
見閨女態度倔強，魏淑華頓時有點頭疼，果然孩子越長越大，也越來越難教了。想當初她閨女連說話都不利索的那段時間，真是可愛又乖巧，哪像現在……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腹誹歸腹誹，自家閨女是什麼性格，魏淑華卻是知道的。見顧瑾玉表情委屈，語氣中似帶著不忿，魏淑華轉而看向李大柱，微笑著說：“大柱，你知道嗎？”
“我知道！”李大柱狠狠瞪了胡友琴一眼，衝她無聲說了三個字，“愛哭鬼！”
“胡友琴說嬸嬸壞話，瑾玉妹妹不高興，就讓狼玨咬壞人。狼玨太聰明啦，它聽到命令，立刻撲向壞人胡友琴，把壞人嚇哭啦！”李大柱手舞足蹈，將剛才那一幕演出來。
他兩眼放光看著狼玨，像是在看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樣：“狼玨撲倒壞人後，就回頭看瑾玉妹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隻聽瑾玉妹妹說：‘狼玨，回來’！它又乖乖回來啦！”
“淑華嬸嬸，狼玨沒有咬人，它連嘴巴都沒張開呢！”怕魏淑華因為這事懲罰狼玨，新鮮出爐的狼玨頭號粉絲李大柱連忙解釋，“它就這麼輕輕一撲，都還沒撲到人呢，壞人自己就被嚇哭啦，不關狼玨的事！”
“你這臭小子，啥壞人不壞人的，你給我好好說話！”見兒子就跟個唱大戲的一樣在院子裡跳來跳去，宋秀英沒好氣地說道，“還不趕緊起來，蹲在地上像什麼樣！”
李大柱衝他媽做了個鬼臉，又溜到顧瑾玉旁邊。
事情弄明白後，梁紅霞勃然大怒，撲上去就要打胡友琴。胡友琴尖叫一聲，火速逃離顧家。
梁紅霞自覺臉上無光，跟魏淑華等人打了聲招呼，也匆匆離開。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宋秀英臨走前，猶豫幾秒後，還是跟魏淑華說了一句，“淑華，梁紅霞家的事你可彆管。”
“行，我知道了。”魏淑華笑著將人送走，回頭又去哄正在生悶氣的小閨女。
顧瑾玉跟胡友琴單方麵絕交後，就以為她不會再來顧家玩了。哪知道第二天，胡友琴又來了。
“你來做什麼，我們不跟你玩！”李大柱擋在門口，不讓胡友琴進去。
胡友琴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她也不進屋，就站在門口。
其他孩子搞不懂她的想法，也就不去管她，幾個人拿著工具就在院子裡玩過家家的遊戲。
沒過一會兒，就聽門外傳來急促的喊聲：“大姑！大姑！”
聲音由遠至近，很快就到門口。
魏寶珠穿著一身黑得發亮的破棉襖衝進院子，她臉沒洗頭沒梳，整個人就像剛從乞丐窩裡爬出來一樣。
“大姑！大姑啊！求求你救救我們吧！”她剛進院子就扯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喊道，“咱家房子都快被扒沒了啊！”
想起最近家裡發生的一係列變故，魏寶珠淚如雨下，她是真的想哭！
原以為憑借自己穿越的身份，她肯定能在這個年代大放光彩。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沒錯，她憑借上輩子的見識被龔向紅賞識，兩家還成了乾親，龔向紅又給魏忠華安排了一份絕好的工作。
眼看著自家即將成為超越顧家的存在，哪知道……哪知道就出事了啊！
“大姑，求求你借點錢給我們吧，要是不賠錢，我爸就要被他們抓走了！”魏寶珠不在乎渣爹，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成分！
在這個成分定生死的年代，她怎麼能有一個坐過牢的親爹呢？
“大姑……”她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
“大清早的你在嚎什麼？”魏淑華聽到動靜走出來，她關上閣樓的門，麵無表情地看著魏寶珠，“你爸又犯了啥事？”
看到魏淑華，魏寶珠猶如看到救世主，她急急解釋：“我爸前不久跟他師父一起出車，到了爛路段，他師父明知道我爸技術不行還讓他開，然後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