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名額
“太好啦, 謝謝叔叔！”顧瑾玉一激動，又給喬定邦倒了碗開水。
被小姑娘這麼殷切地關注著, 喬定邦硬著頭皮又喝了半碗白開水, 原本饑餓的肚子現在已經被水灌飽了。
為了避免顧瑾玉又給他倒水，喬定邦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瑾玉小同誌, 你們需要什麼書？”
顧瑾玉先是看了魏琳琅一眼，見他並未反對，這才將他們的想法說了出來。
喬定邦驚詫抬眼，“你們想學養雞技術？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你們能不能告訴叔叔，為什麼想學這門技術？”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賺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 顧瑾玉就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背。
魏琳琅打斷顧瑾玉, 神色嚴肅地說：“我們想學習這門技術，當然是為了給大隊創收益，給國家添磚添瓦, 為建設社會主義貢獻一份力量！”
“狼弟弟說得對！”顧瑾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 她趕緊接上魏琳琅說的話, “叔叔, 你彆看我們年級小, 但我們的決心還是很高的。”
“聽說城裡的副食品都是限量供應的，有時候供應都很緊張。要是鄉下的養殖場多一些，城裡的供應就能跟上啦。”
“你們的想法很好，但有一點, 雞是要吃糧食的，養雞需要的糧食，很多大隊都拿不出來。”喬定邦這話說的沒錯，就臨江縣目前的條件來看，讓所有人吃飽都難，哪還有多餘的糧食拿去喂雞呢？
作為縣最高領導，喬定邦難道不想在縣城發展經濟嗎？他比誰都想！
臨江縣下轄的公社那麼多，也不是沒有養殖合作社，養豬的養魚的養雞的都有，但做得好的卻很少。一是技術問題，二就是這個糧食問題。
臨江縣地處山區，耕地麵積少，糧食出產也少。可惜本地也沒什麼特色產業，除了最大的紡織廠外，其他廠規模都不大，效益也不好。
喬定邦現在就想先把公路修通，在這期間他也在考察，看能不能發展本地特色產業。
這麼一想，他突然想起魏淑華在鄉下辦的工藝品合作小組，聽說辦得很好，年前做的那批四件套很受歡迎，這幾天他還在供銷社櫃台上看到類似的產品。
“養殖技術相關的書籍我幫你們買，這個不急。”喬定邦並不覺得單憑這兩個孩子就能開辦養雞場，就算他倆是大人，政策也不會允許。
如果是生產隊集體辦養雞場，那他剛開始考慮的糧食問題，就會成為最大的問題，所以他對養雞這事並不是很上心。
比起養雞，他更關心的是魏淑華的合作小組。
“瑾玉小同誌，你們四隊的工藝品合作小組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困難？要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就讓魏淑華同誌去找公社乾部。如果公社也解決不了，也可以跟我們說。”
他最近沒什麼時間，要不然肯定會抽出空來，親自去一趟橋頭公社，了解社員們的情況。
“叔叔你說錯了，現在不叫‘合作小組’，叫‘前進工藝品合作社’啦！合作社現在又招了好多人，原先的閣樓都裝不下了，現在又在建房子，聽說要建六間磚瓦房！”說起魏淑華的事業，顧瑾玉與有榮焉，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
“我們的四件套都賣到省城去啦，叔叔，你去過省城供銷社嗎？那個供銷社可大了，比縣城供銷社大好多，裡麵的東西也多，我都逛不過來。我們的四件套擺在櫃台上，好多人圍著問。”
然而這麼好的東西，縣城供銷社居然不要，真是瞎了眼。
顧瑾玉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因此在說到省城供銷社時，極儘讚美之詞。她的想法很簡單，隻要突出省城供銷社的好，才能對比出縣城供銷社的不好。
可惜喬定邦並沒有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他現在關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什麼，發展得這麼快？”
合作小組變成合作社這事並不稀奇，其實以四隊合作小組的規模來說，說是合作社也不為過。
讓喬定邦震驚的是，四隊合作小組，不，合作社的產品竟然能賣到省城供銷社！
喬定邦本來就是從省城調來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省城的情況。郝東方這個人他也接觸過幾回，那人絕對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
魏淑華能跟郝東方達成合作，這說明什麼？說明她那個合作社生產的成品質量之高，已經超越其他國營大廠！
喬定邦真沒想到，還有個這麼大的驚喜在等著他！
要不是時間太晚了，他很想立刻出發，去小高橋大隊實地考察一番。
強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喬定邦問兩個孩子：“你們這次進城準備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明天就回去吧。”顧瑾玉想著她和魏琳琅想辦的事情都差不多辦完了，在縣裡待著也沒事，還容易耽誤顧春來的工作，不如早點回家。
“不過也不確定，還得問問爸爸的意見。”畢竟雞蛋還堆在山穀裡呢，總得把雞蛋銷出去再說。
喬定邦沉默幾秒，才對兩人說：“你們要是打算明天回去，可以到革委會找我，我明天要下鄉，正好去你們大隊看看。”
“時間就定在上午十點。”他還得跟其他人開會討論一下，做好準備。
革委會有一輛吉普車，是部隊淘汰下來的，舊是舊了點，但性能還可以。從縣城到小高橋大隊，開得快點兩個小時就能到，這個速度拖拉機是沒法比的。
能坐小汽車當然好啦，顧瑾玉爽快同意，為了能蹭小汽車坐，明天必須回去！
很快，國營飯店的包子就出爐了。顧瑾玉掏錢掏票，大方地買了五十個肉包子，一半今天吃，剩下的一半明天帶回去。
回去的路上，邱家兄弟對弟弟妹妹能坐小汽車這件事表示羨慕嫉妒，邱小武連包子都不吃了，直接跟顧瑾玉說：“妹妹你們真幸運，還有小汽車坐，我也想坐。”
“要不我跟學校請個假，明天跟你們回去得了，反正在學校也沒什麼事，我也好久沒見過外婆，有點想她了。”邱小武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他看向邱小文，試探地問：“哥，你覺得咋樣？”
“我沒意見，隻要你能說服咱媽！”其實邱小文也有點蠢蠢欲動，說句令人悲傷的話，他雖然是城裡娃，但也沒坐過小汽車呢。
彆說小汽車，他連大汽車也沒坐過，畢竟他最遠就去過外婆家，坐的還是拖拉機。
唉，跟去省城見過世麵的弟弟妹妹相比，他更像是鄉下長大的。
邱家兄弟下定決心，回去就給他們媽灌**湯，讓她同意他們請假，去鄉下看望外婆。
“糟糕，要是讓姑姑知道，哥哥們是為了坐小汽車才做逃學狗，她會不會生氣啊？”得知邱家兄弟的打算，顧瑾玉有點猶豫。
魏琳琅卻認為這不算什麼大事，“沒事，小學知識我都快看完了，這麼簡單的內容，少上一天的課也沒關係。”
“也對，那應該沒問題了。”顧瑾玉鬆了口氣。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魏琳琅掌握的知識越來越多，顧瑾玉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狼弟弟那麼厲害，他說的肯定都對啊！
就是這麼自信。
可顧瑾玉和魏琳琅的盲目自信在邱家兄弟看來，就跟吹牛差不多。
一個不滿五歲的小娃娃，小學知識都快學完了，還說內容簡單？
這種狂妄的話要不是從魏琳琅嘴巴裡說出來的，邱家兄弟早就笑噴了！
好在他們還顧及著弟弟妹妹們的自尊心，不忍拆穿他們的謊言，有什麼想法也隻能憋在心裡。
“哥，我以後再也不嘲笑你釣魚技術不行了。”邱小武抱著裝滿肉包子的紙袋子，真心實意的跟他哥道歉，“跟狼弟弟這樣的狠人比，你這個釣不到魚卻說自己很會釣魚的人又算得了什麼？”
邱小文朝他弟翻了個白眼，說話語氣卻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趕緊閉嘴吧，你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又說什麼了？”無緣無故被人嫌棄，邱小武也有點委屈，他說什麼了，他說的不都是實話嗎
等回到紡織廠，顧瑾玉和魏琳琅也沒去顧春來宿舍，直接跟著兩個哥哥去了姑姑家裡。
知道顧冬雪娘家來客人了，邱家二老一到下工時間立馬回家，這會兒正在樓道裡洗菜做飯。
顧冬雪雖說沒有工作，但婆家並沒有看低她。家裡三個人都在上班，就她一個人操持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還把兩個孩子照顧得那麼好。無論是公婆還是丈夫，都很尊重她。
邱複興端著鋁製飯盒去食堂打飯，今天食堂供應紅燒肉，五毛錢加二兩肉票一份，雖說味道不如國營飯店，但價格也便宜不少。
紡織廠食堂每周供應一次紅燒肉，其他時間段裡，隔三差五的也會有油水的菜式供應。畢竟紡織廠是個大廠，工人同誌們乾活也辛苦，平常不補充點油水哪能受得了？
打菜的時候正好遇上顧春來，邱複興眼疾手快，將手裡的錢和票搶先付了，還跟打菜的師傅說：“朱師傅，這是我小舅子，你可彆收他的錢。”
朱師傅哈哈笑道：“邱會計，都聽你的！”
顧春來無奈地看了邱複興一眼，端著飯盒走到一邊，“姐夫，又讓你破費了。”
自從他來到紡織廠上班，邱家一直照顧他。要不然，就憑他之前跟紡織廠工人的那點關係，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在紡織廠站穩腳跟。
邱家二老是紡織廠老人，在廠裡很說得上話，而邱複興又是廠裡的會計，坐辦公室的地位都不低。就憑著邱家這層關係，廠裡也沒人會找顧春來的麻煩。
邱家不僅在工作上給顧春來照顧，生活上也同樣如此。但凡食堂有紅燒肉供應，邱複興肯定會叫顧春來去家裡吃飯。
當然，叫十回顧春來最多去兩回，倒不是他拿喬什麼的，隻是不好意思。邱家人實在，他也不能得寸進尺不是？
“兩個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這個當姑父的總不能連肉都不請吧。”邱複興笑著搖搖頭，他揚了揚手裡的飯盒說，“走吧去我家裡，孩子們都在。”
邱複興和顧春來站在一起，就顯得有點矮了。他長相並不出眾，身高中等，體型微壯，長相敦厚老實，性格也很溫和。
兩人快步往回走，還沒到家呢，就聽到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
“小文小武天天都在問，弟弟妹妹為啥不來家裡？這會兒該是高興瘋了。”邱複興笑著打趣他兩個兒子，在家裡，顧冬雪扮演的是嚴母的角色，而他這個當爹的，自然就是慈父了。
不過以他的性格，也做不了嚴父。
兩人剛進屋，就見邱小文和邱小武一左一右圍著顧冬雪，正在說明天請假的事。
顧冬雪原是不準備答應的，但邱家二老心軟，在旁邊一直幫兩個孫子說話，沒多久，顧冬雪就頂不住壓力，隻能同意。
當然，她之所以同意，也不全是因為公婆，更多的還是來自對娘家的信任。在她看來，兩個孩子想去外婆家就去吧，反正她娘家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破事，安全得很。
顧瑾玉和魏琳琅被兩個哥哥囑咐過，不能暴露他們明天要坐小汽車回家的事，這樣他們倆還能多得兩份路費，到時候拿去供銷社買糖吃。
顧冬雪並不知道她兩個兒子不僅為了坐小汽車逃學，還打算昧下車費，她手腳麻利地端飯端菜，招呼顧春來上桌。
其樂融融地吃完飯，顧冬雪本想讓兩個孩子留下來，在她這邊住的，但顧瑾玉想著堆在山穀裡的雞蛋，死活扒著她爸不放，眼淚汪汪地訴說著對爸爸的思念。
顧瑾玉抱著她爸的脖子，小小聲地說：“我不想離開爸爸 ！”
“好，好，爸爸不走，就跟寶寶待在一塊兒。”抱著軟軟乎乎的小閨女，顧春來隻覺心裡頭酸酸的，閨女說想他了，他又何嘗不想孩子呢？
他跟姐姐一家打了聲招呼，抱著兩個孩子回了宿舍。
看著兩個娃娃乖乖靠在顧春來肩膀上，顧冬雪看得眼熱極了！
“瑾玉和琳琅這兩個孩子真是太乖了！我要是有這麼兩個乖娃娃，真是少活十年都行！”說完又去看自家兩個孩子，這一看，登時怒了！“邱小文！邱小武！你倆皮癢了是吧？複興，我的棍子呢？趕緊把棍子給我！”
聽到顧冬雪憤怒的吼聲，邱小武眼疾手快，把他們兄弟倆的臥室門給關上了，為了躲避那頓打，還給門上了鎖。
確定顧冬雪闖不進來，邱小武這才放飛自我，將立櫃裡的衣服全扯出來，全部仍在床鋪上。
“哥，我們明天穿什麼？穿這件軍裝？還是襯衣？這個背帶褲怎麼樣？”
原本乾淨整潔的房間裡，衣服扔得到處都是，邱小文正在寫字台那邊往書包裡裝東西，回頭看到這一幕，頓時頭疼。
“邱小武！你趕緊把衣服收拾好！”還問他穿什麼？他們明天是去鄉下玩，又不是去相親，搞出這麼大陣仗乾啥？
“嗷！我不會疊衣服！”邱小武發出一聲哀嚎。
這一晚，邱家兄弟折騰到很晚才睡覺，主要是為了疊衣服。而顧瑾玉這邊也同樣如此，不過他們是為了賣雞蛋。
夜幕降臨，紡織廠宿舍漆黑一片。
顧瑾玉事先讓魏琳琅進入山穀，然後被顧春來抱著離開紡織廠。
在城裡左轉右轉，來到郊區的一個獨門小院。顧春來拿出鑰匙打開門，也沒開電筒，熟門熟路地進入房間。
這地方顧瑾玉來過一回，她記得上次賣雞蛋，顧春來也是帶她來的這裡。
到了堂屋，顧春來也沒開燈，直接把手電筒打開，“寶寶，雞蛋就放在這裡吧。”
顧瑾玉聽話照做，下一秒，原本還算寬敞的堂屋裡擠滿了籮筐。顧春來粗略地數了數，大概有二三十筐。
“怎麼又有這麼多？”顧春來有點心驚，這麼多雞蛋，光撿雞蛋就能累癱兩個孩子。
看著滿地的籮筐，顧瑾玉很有成就感，“我們養的雞越來越多啦，爸爸，我和狼弟弟想養雞，這樣我們不僅可以賣雞蛋，還能賣雞，賺更多錢。”
“但是喬叔叔說，養雞費糧食，我們家糧食夠不夠吃啊？”要是沒有多餘的糧食，那肯定不能養雞，糧食的重要性顧瑾玉還是知道的。
可惜山穀裡沒有田地，要不然她就在山穀裡種糧食啦！
“咱家糧食夠吃，不過也沒有多餘的，家裡養一兩隻雞還行，多餘的就沒有了。”顧春來知道他閨女對賺錢有種近乎癡迷的執著，可她又不貪錢，母猴洞穴裡還有成箱成箱的金磚，也沒見她拿過。
這說明顧瑾玉隻是喜歡賺錢這件事，而不是想要錢。誰還沒有個愛好呢，顧春來並不覺得他閨女這個愛好有啥不好，反正有他看著，總歸出不了事。
“哦，那就算了，暫時先不養雞。”顧瑾玉聽了也不覺得失望，養雞這事就跟她學繡花一樣，能立馬賺錢固然很好，要是不能，那就再等等唄，總有機會的。
顧瑾玉想了想，又挪了一批不下蛋的雞出來，讓顧春來一起賣了。
“爸爸，野雞不吃糧食，那家裡的雞能不能跟野雞一樣，隻吃草籽和蟲子呢？”顧瑾玉想著，就算沒有糧食，也可以在山穀裡放養一些家雞，隻是長得沒那麼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