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昔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對象是未來的儲君,當今聖上的獨子,如今的太子殿下荀祺。
京都的人都知道這門婚事。
但江昔明明都還沒有嫁入東宮,所有人都已經把她當太子妃那樣討好她了。
這種待遇其實還不錯,所有人都想讓她幫忙在荀祺麵前說好話,所以無論是京都多難買的華衣美食,多稀有的寶貝,它們都會送到江昔的麵前。
但是撇開太子未婚妻這個身份,江昔的身份其實也很高貴,並不需要靠未婚妻這個身份去撈什麼,就是她的身份高貴中透著幾分尷尬。
因為,她的爹爹是個異姓王。
她爹爹叫江寧,也是世家出身。
她的宰相爺爺原本是想把江昔爹爹培養成文官,哪知江寧在劍術武術特彆有造詣,大師見了都得誇一句天才,江家就放任江寧踏上武官的路子去了。
這個決定至今都不知道算不算好。
因為正是這個決定,才導致後來江寧結識還是太子時期的皇帝,他們兩個一起出生入死,相見恨晚,皇帝還拉著江寧一起結拜兄弟。
因江寧在抵禦皇朝外敵有大功,當今聖上一登基親自賜予江寧王爺頭銜,同時皇上還將兵符交給江寧掌管。
那是可以號令五十萬精兵的兵符啊!
更要命的是,江寧還被任命駐守邊疆要塞。
沒有大臣比她爹爹更有權有勢了,邊疆的子民還認她爹爹是個土皇帝,所有人都隻聽命她爹爹差遣。
江寧這個異姓王一時風光無兩,京都無人能比。
聖上沒有表態過,但是京都的人多多少少對這點都感到不滿。
尤其是對民間的老百姓都暗暗視江寧為土皇帝,朝廷大臣們對這一點尤為不滿,好幾次都集體寫奏折彈劾江寧權勢太大。
邊疆可是皇朝的邊疆,並不是江寧的邊疆。
雖然還沒有不長眼的敢往江昔麵前上說,但是江昔多少能感覺出來貴女圈對自己的排斥,但她也不在乎。
唯一擔心的就是爹爹……
他們都說她和母親是留在京都的人質,專門牽製遠在邊疆的爹爹,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江昔起初還不太相信,但是她已經接近七年沒有見到她爹爹了,有時候連書信都很少收到。
想到這裡,小姑娘秀氣的眉眼之間都不由浮上一層憂慮。
直到寺廟的鐘聲遠遠傳來,江昔才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佛堂裡燃燒的檀香都已經燒儘了,空氣裡隻剩下一點點還沒有散去的檀香。
“郡主,今日份祈福想必已經夠了,再跪下去是會傷身的。”
江昔也不知道自己跪了有多久,但是靠著軟墊的膝蓋此時都有些發麻,現在聽著身邊丫鬟的話也不禁點了點頭,“今日份祈福就到這裡,記得和住持打聲招呼,我們準備回府。”
近年匈奴又不安分,邊疆經常爆發衝突,大有開戰的意思,每次聽見這些消息,江昔都很擔心。
偏偏爹爹每次書信上都說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但是她能做的實在有限,隻能每天來寺廟裡給爹爹祈福。
而今日份祈福已經完畢,時間正接近下午申時,懸空在天上的太陽都要準備降落,再不回去,家裡的母親和祖父祖母都會擔心的。
江昔任由丫鬟攙扶著自己,就在這時大丫鬟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傳來,“郡主,方才沒來得及跟您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江昔腳步不由一頓,與此同時大丫鬟的聲音接著響起,“殿下正在外麵等著您。”
“他怎麼會來?”江昔有些錯愕,“他不應該還在下南查貪腐案嗎?”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江昔的問題,沒有人能回答。
夕陽映在大地上,將地上的楓葉照得赤紅,寺廟裡此時沒有多少人,隻有寥寥幾個小和尚在掃地,江昔沒有費勁就找到了荀祺,他在和住持下棋。
荀祺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就坐在那裡靜靜的和住持下棋。
他生得高大,身影瘦削頎長,長長的青絲如瀑布般流淌在肩上,眉眼帶著偏冷的冷淡,他生得俊美,隻是坐在那裡就像畫裡走出來的人,身上帶著渾然天成的貴氣。
這就是荀祺。
皇朝的儲君,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她的未婚夫以及青梅竹馬。
仿佛是有所感應般,男人微微抬起了頭,一抬眼就看見了她。
男人原本握在指間的棋子便落在盤上,輸贏便見了分曉,快的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住持依舊笑眯眯,臉上沒有輸了棋局的不悅,“殿下不下了?”
“嗯,等的人來了。”男人說道,低沉的聲音也是偏冷的聲調,“改日再來找住持下棋。”
江昔其實不是很想和荀祺見麵,雖然他們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但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有點怕荀祺。
雖然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但其實青梅竹馬的情誼並沒有多少,如果不是兩人中間綁著一道婚約,江昔覺得他們兩個都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說起來,她小時候分明是很黏他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兩人關係就變得極其疏遠,可能是從京都總是盛傳她爹爹想造反這種謠言開始,也可能是因為荀祺太子公務繁忙,和她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
是真的沒時間還是找借口,江昔並不在意。
她又不喜歡荀祺。
如果可以,她還不想嫁給他呢。
未來太子妃這個頭銜,誰愛當誰當。
但是偏偏,現實並不可以這樣。
生活不易,江江歎氣。
“殿下。”
男人淡淡的點頭,“我送你回去。”
專程趕來這裡把她送回去嗎?
這種工作似乎不需要日理萬機的太子殿下來做吧……
江昔感覺有些奇怪,但也不給她時間緩和,青年已經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儘管江昔自己有馬車,但是最後坐的還是荀祺的馬車離開。
一路上一如既往的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如果是彆人,江昔可能還會寒暄一番,但是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荀祺,那就沒有什麼寒暄的必要了。
荀祺喜靜。
作為一朵高嶺之花,荀祺極其討厭聒噪。
江昔很有自知之明的閉上了嘴。
“京都最近有些亂。”
寂靜的馬車裡,忽然響起了這句話。
他怎麼突然說話了?
江昔呆呆的朝荀祺看去,猝不及防就和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對上,青年正偏頭看著她,“有些逃犯在四處亂竄,近日最好不要出門。”
“……好。”
所以他百忙之中特地過來,隻是為了跟她說這些嗎?
江昔有些不大明白,這種事情也不用荀祺特地過來,他手下那麼多,派一個人過來不就好了嗎?
小姑娘走神的思考著,渾然沒有發現青年盯著她的深邃目光。
小姑娘額前的發絲還有些亂,大概是被風吹亂的,呆毛呆呆的立在那裡,江昔渾然都沒有發覺。
荀祺骨節分明的手指就在這時伸出,悄悄按住那根呆毛,在江昔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俯身靠近她,“江江,你乖乖的。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出門,寺廟暫時不要去了。”
青年是很冷淡的,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哪怕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也鮮少會有這樣的親昵。
但是他突如其來這麼親密,江昔感覺有些懵,“殿、殿下?”
青年的手指還壓在她的發絲上,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依舊盯著她,深邃的目光裡似乎藏著話。
就在這時,馬車倏然停下。
車內氣氛卻依然旖旎,青年修長的手指依然捧著她的臉頰,江昔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她小小聲的提醒說道,“殿下,我到家了。”
話音剛落,江昔就想要起身,然而還沒來得及動,她就被身旁的男人按住了,不等江昔反應過來,男人修長的手指滑落,來到江昔的脖頸前。
小姑娘的脖子修長白皙,白如玉,透著脆弱的美感,而她渾然不覺,披風沒有係緊都不知道,青年的眸光暗了暗,修長的指尖卻是將小姑娘的白狐披風係緊了。
他收回手時,感覺指尖都染上了她的香氣。
青年麵色不顯,看著依舊淡淡的,“我送你。”
“哦。”
總感覺今天的荀祺哪裡怪怪的。
江昔也說不上具體哪裡奇怪,但是她也沒有多想,任由對方牽著自己下了馬車,外麵的冷風一刮,吹得江昔整個人都忍不住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