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和米陽加了好友, 又跟著去後麵一間庫房看了幾件文物。
說是庫房，其實也是一個準備展出的廳, 還在布展當中, 文物都已經安妥放置在玻璃罩內，隻是有幾處地方的標簽沒有貼好。米陽對這裡也熟，低聲跟吳霜講解了幾句, 偶爾吳霜問一兩句比較冷門的，大多也能答的出來, 遇到不會的就搖頭。
吳霜笑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
米陽坦然道：“我沒有苗良師哥知道的多，他特彆厲害，你可以把這些記下來一會出去問他, 連我們章教授都說苗師哥肚子裡裝了一個雜貨鋪呢, 什麼都知道一些，眨眨眼就能給你說出一個故事來，比電腦查的還快。”
吳霜點點頭，把問題記下來，“好。”
白洛川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做出一副也在欣賞的表情, 隻是視線一直跟著米陽的身影在轉。
有幾件木器之前因為破損嚴重, 被收在庫房裡做了修補，其中兩件一等文物的木刻精品, 米陽都沒這麼近距離的見過, 他珍惜這個機會，一邊低聲講解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
吳霜在小本子上勾勾畫畫, 比昨天要隨意的多，她大概已經有了一個設計構思在腦海裡，隻是來多看一些東西，增加一點有趣的想法在自己的設計中，心態放鬆了許多。
她走了兩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嚓”拍照聲響。
吳霜被很多追求者偷拍過，換做往常聽到這種拍照聲心裡會非常厭煩，但是這次卻並不覺得，甚至還多停留了一會，聽著輕微的哢嚓聲又響了兩下，她偷偷回頭去看——米陽沒拍她，在認真拍著一隻彩繪木鴨，拍的津津有味。
吳霜：“……”
緊跟著又一聲手機拍照的聲音，吳霜抬頭，就看到之前在會議室裡年輕有為氣勢非凡的小白總也拿著手機在拍那個彩繪木鴨的方向，神態十分滿足。
白洛川感受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手機沒有要收起來的樣子。
吳霜唇角抿了一下，眉心微微皺起，但還未多想，就聽見米陽在那邊熱情道：“你們也看上這個了？很有趣對不對？”
兩個人愣了一下，然後默契地一齊看向那隻鴨子，等著米陽講下去。
米陽身處工作環境的時候，對其他感知並不敏銳，他心裡隻有這些有趣的文物，也當這二位思考的和自己一樣，隔著玻璃罩指了指那隻彩繪木鴨道：“這裡是歐亞大陸腹地，氣候屬於典型的大陸性暖溫帶荒漠氣候，日照充足，熱量豐富，降水稀少，極端乾燥，年平均日照在三千小時以上，高溫期長……在這麼一個水資源匱乏，又極度炎熱乾燥的地區，無論是幾百年前還是現在，都不適合養鴨子，嚴格來說，這裡並不會出現任何一隻鴨子才對。”
白洛川走過去陪著他一起看了下，木雕栩栩如生，鴨蹼都刻畫的清晰，像是在蹬水一般。他看了又低聲問道：“那這都是哪裡來的？我瞧著這幾隻好像是一套的。”
米陽點點頭，道：“對，這4件是一套，用一段原木雕刻成的。”
吳霜聽著他說，也好奇的走近了兩步，上麵的彩繪幾百上千年來保持的依舊非常好，上麵的斷裂紋也修複的非常好，顯然精心處理過。
“不止是這幾個，在阿斯塔那古墓群也出土了大量的彩繪木鴨，當時還引起了一陣討論，那時候還沒有網絡，章老他們就用寫信的方式在期刊上互相為自己觀點辯駁了大半年。”米陽笑道，“總體來說，有這麼幾個觀點，有說是財富象征的，有說是當時小孩兒玩具的，還有說是酒具……不過現在大家比較認同的是，這些是遷徙來這裡的人們對故土的思念，所以才造了這些木鴨。”
吳霜道：“遷徙？”
米陽點點頭，道：“嗯，從文獻資料上來看，鴨俑在內地墓葬的出現始於戰國晚期或西漢初期，而按照這條時間線順下來，和這裡幾處彩繪木鴨墓葬的時代也吻合。”米陽看著玻璃罩裡的那件被時間烙下斑駁印記的物品，像是看著它的一段故事，“我們可以這樣猜測，有一些‘漢魏遺黎’分批陸續抵達高昌，他們在這裡紮根生活，有些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有些隻是普通百姓，但是他們的墓地裡都會有這樣一隻彩繪木鴨隨葬，他們這些人多數生前曾在內地生活過，太想念曾經的家鄉，所以製造了這些來陪伴自己。”
吳霜聽了一會，再看向玻璃罩內的彩繪木鴨的時候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我看的隻是它身上的紋路和色彩，你看的是它的故事。”
米陽笑道：“這是我的工作啊。”
白洛川在旁邊剛張開嘴，還未開口說話，就聽見旁邊吳霜點點頭道：“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很適合你。”
白洛川：“……”
白洛川覺得一陣牙疼，他想說的話被旁邊這姑娘給搶先說了。
米陽問道：“你們還想看什麼？”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我再看看那隻鴨子。”
換了旁人隻會覺得他們之間非常有默契，但是兩個人彼此打量對方的神情卻跟提防競爭對手似的，光是站著不說話都能感覺到之間火星四濺，氣氛緊張。
米陽終於知道哪裡的問題了，白洛川和吳小姐兩個人太像了，出眾的外貌，冷淡而略帶一些任性的性格，就連喜歡的東西也像。
米陽看了看那個彩繪木鴨，讓開一點道：“那行，我拍好了，你們拍吧，從這個位置看會更好看一些。”
兩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好。”
後麵的展廳遇到的情況也相仿，米陽負責帶路和講解，他說的有趣，跟著的兩個人也聽的滿意，尤其是吳霜，她沒有在米陽身上感受到一點攻擊性，所以非常放鬆，但是旁邊的小白總一直跟著，吳霜看了一陣，就客氣有禮的先走了。
她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相處，尤其是白洛川的壓迫感特彆重，存在感太明顯了，讓她略微有些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