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小心翼翼的過來,屈腿不彎腰的直著背把四阿哥遞給她,見她像是很輕鬆的就把四阿哥接過去,孩子還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樣子,感歎道:“果然額娘都會抱孩子。”
李薇要準備喂孩子了,見他還站在這裡不動,催道:“去換衣服吧,等我喂完再進來。”
四爺本來還真是想在一邊看看,他最喜歡看四阿哥用力吃|奶的樣子了,吃得多就長得好嘛。見素素一手扣胸襟,一副他不出去就不解扣子的樣子,沒辦法的說:“好,好,爺出去。”
出來後去西廂換衣服,心裡還納悶,以前喂三阿哥時還叫他看,怎麼這次不讓看了?
屋裡,李薇一邊喂孩子,一邊心道:都快沒神秘感了,平時還是不能大大咧咧的,一些事避著他一點,有助於增加夫妻之間的吸引力。
她坐月子時四爺不能留宿,看過四阿哥,陪她聊了會兒就回前麵書房去了。
他在東小院換過衣服,回來後就叫蘇培盛讓人提熱水來泡腳,一邊問他:“阿哥們都在乾什麼?”
蘇培盛道:“大阿哥在屋裡寫字,二阿哥和三阿哥叫了夜宵吃。”
四爺聽到就不泡了,抬腳叫人擦腳,問:“叫了什麼?”心裡想,估計是宮裡的飯不合胃口。
“劉寶泉侍候的,兩位阿哥要的是酸菜鴨子鍋,八寶飯,雞湯小餛飩,灌湯小籠包並幾樣時鮮小菜。”
四爺一聽這個菜單,難道在宮裡餓了一天?
他先到弘暉屋裡看了看,見他已經寫了十幾張字了,道:“以後一晚隻許寫十張大字。晚上是休息的時候,寫字讀書都費眼,你要實在無趣,不如做些遊戲,也可以找你的弟弟們玩。”
弘暉慚愧道:“這段時間兒子太懈怠了,今天過節一天都沒寫字,這才想趁睡前練一練。”
四爺最近也是越來越發愁,他發現越想讓弘暉放鬆,他越緊張,自己給自己加壓,一點都不手軟。偏偏他還繼承了福晉的倔脾氣,自己決定了,任人說到天邊去也不理。
他輕聲安慰弘暉道:“學習不是靠一時之功,靠的是天長日久的積累,你平日那麼努力,阿瑪都是看在眼裡的。何況最近並無懈怠,今天是過節的好日子,鬆快一天也並無不可。想用功,明天起來再努力。”說著拍拍他的肩道,“你弟弟那邊好熱鬨,咱們過去找他們去。”
弘昐的屋裡,哥倆都盤腿坐在榻上,麵前的炕桌上擺著四個盤子,鴨子鍋放在下麵,同喜、同福和三阿哥的同樂、同音一起侍候著,把阿哥主子要吃的給挾在小碗裡送上去。
四爺帶著弘暉進來時,正聽到三阿哥在說:“給我多挾幾塊牛筋,再來個虎皮蛋。”
弘昐還在說:“你今天吃過雞蛋了,這個虎皮蛋拿來給我。”
三阿哥在榻上扭來扭去不依,弘昐一口把虎皮蛋咬掉半個,燙得直咧嘴,含糊道:“你忘了額娘的話了?少食惜福。”
虎皮蛋有滋味好吃,幾個孩子都喜歡。李薇怕他們吃多了不消化,就拿四爺的少食惜福放在這裡,叫弘昐平時多看著點三阿哥。
門簾一掀,四爺和弘暉進來道:“什麼好東西?也叫我們嘗嘗。”說著拍了拍身邊弘暉的肩。
弘昐和三阿哥趕緊下榻給他們見禮。
四爺擺擺手,見廂房擺不開,乾脆全挪到堂屋去,支上大桌子,他陪著孩子們好好吃一頓。
上了桌,重新上菜。四爺見三個孩子都有些拘束,心裡不免感歎:到底是大了。
越大,人與人之間就越遠。
他跟三阿哥說話,想炒熱氣氛,問他:“你剛才跟你二哥在說什麼?你二哥乾嘛不許你吃啊?”
三阿哥護著哥哥,起身道:“阿瑪,二哥是為了我好,那雞蛋額娘說了一天隻許吃一個。”
四爺順著他的話往下問:“為什麼?”
三阿哥說:“額娘說這世上的雞蛋都是有數的,老天爺給了一人一個,我吃了自己的一個,再多吃,這世上就有人吃不上雞蛋了。”
話音剛落,屋裡靜得落針可聞。
弘暉和弘昐心裡都有些觸動,竟然一時之間連眼神都不敢相碰。
四爺也被這段哄孩子的話說得引起了某些心事,愣了一下才笑道:“哦,三阿哥是為了彆人才不吃的啊。”
三阿哥發覺剛才氣氛不對,求救的看向弘昐,嘴裡還道:“嗯,對啊。額娘說外麵有很多人吃不起雞蛋,就是因為有人吃多了。”
說到這裡,四爺就明白素素指的是外麵的窮人和富人。鄉野村民大多吃不起雞蛋,而地主鄉紳,官宦人家裡,雞蛋就是很平常普通的東西了。
三阿哥在府裡長大,日後富貴權勢唾手可得。素素大概就是為了這個,才從小教他惜福的吧。免得日後長大,成了個不食人間疾苦的孩子。
他滿意的拍拍三阿哥叫他坐下,再看另外兩個兒子,見他們全都規矩坐在椅上,卻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
四爺胸中五味陳雜,他拿起筷子給三個孩子都挾了一筷子菜,道:“都吃啊,快吃。”
從廂房換到堂屋,人多了,菜多了,桌子大了,卻吃得比剛才他在外麵聽到的更冷清。桌子上隻聽得到幾聲客氣的相讓,連一句玩笑都沒有。
什麼時候孩子們之間變成了這樣?
四爺想起他們兄弟,他們可是出宮建府後才慢慢疏遠起來的,在宮裡時還不是天天吵,天天打?也不會吃頓飯都沒話說啊?
這菜越吃越沒滋味。四爺無奈放下筷子,叫蘇培盛拿酒來,他自斟自飲,引起三阿哥的好奇,趁四爺不注意悄悄喝了半杯。
弘昐一眼看到時他已經喝光了,他指著三阿哥生氣得說不出話來,可等四爺抬頭時馬上裝做若無其事,不去拆穿弟弟。
三阿哥嘗到甜頭,偷了兩三次酒。四爺又沒喝醉,怎麼會沒發覺酒無緣無故的少了?第三次就抓住他了,見三阿哥喝得滿嘴酒氣,臉都紅了,沒好氣道:“多大了就掂記著喝酒?”又看坐在三阿哥對麵的弘暉和弘昐,“你們兩個看到也不說說他!”
弘暉想說來著,可當場叫穿此事難免不美,三阿哥又是個膽子大的,他對著他使了半天眼色,他還是照喝不誤,隻好幫他盯著四爺的動作,怕他露餡。
弘昐這個哥的也是一樣,心裡想在東小院也喝過桂花釀,應該……不要緊吧?
四爺喝的是梨花白,這個酒和桂花釀可不是一回事,沒一會兒三阿哥就轉向了,從椅子上下來就走蛇行,總往一邊歪。弘昐跳下椅子奔過去扶住他,急道:“你走直啊!”
三阿哥跺地叫道:“明明是地歪了!”抬頭一看弘昐,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嚇道:“二哥!你怎麼跟額娘講的妖怪故事一樣有三個頭啊!”
弘暉也過去扶他,三阿哥又叫:“大哥!你怎麼也有三個頭?啊!我知道了!你們都是妖怪!就是額娘講的黃風寨的黃袍怪!你們洞裡還有小妖怪呢!總鑽風和小鑽風!我都知道!你們休想騙我!”說著還要跳起來打妖怪。
四爺就坐在上麵看著,剛才的一肚子心事全不見了。見弘暉和弘昐都被蹦蹦跳跳要打妖怪的三阿哥帶倒,還笑了起來。
弘暉特彆尷尬,見阿瑪在上麵都笑了,對弘昐說:“你抱住他的腿,我抱住他的腰,咱們把他抱到裡麵去吧。”當著阿瑪的麵,兩個哥哥扶不好一個弟弟也太丟人了,兩人都沒叫太監幫忙。
弘昐點點頭,兩人下了死力氣一起把打妖怪的三阿哥抱到裡屋的榻上,折騰的一身汗,可三阿哥到了榻上就往裡一滾,爬起來要繼續打妖怪,弘暉夠不著他,喊又喊不下來,反正三阿哥就是要打妖怪,還把榻上的錦被扯起來披在身上裝披風,還呼扇‘披風’要飛。
弘昐看著弘暉也快被三阿哥給帶得要去打妖怪了,站在榻下夠不著這小子,爬上榻太不好看,難道要兩人一起站在榻上?
弘暉為難的直跺腳,見弘昐不動,急道:“弘昐!現在不是看的時候!三弟這樣怎麼辦啊?”
弘昐:“噗哈哈哈哈!”大笑起來。他早就忍不住了,剛才三阿哥走路總往一邊歪時就可笑得不得了,現在弘暉急成這樣拿三阿哥沒辦法,跟前一段他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該!弘昐在心裡想,讓你總擺出深沉的大哥樣!進宮前大家還那麼好,出來就變得越來越不像他了。
以後一定要多鬨鬨大哥!
榻上,三阿哥架起披風當翅膀,嘴裡嗚嗚的說著,不時一跳,指著弘暉和弘昐大喝:“妖怪!哪裡跑!看老孫一棒!”
弘暉不解,問弘昐:“老孫是誰?”
弘昐道:“孫悟空,一隻猴妖。”
等四爺想起來進來看看,見三阿哥已經歪在榻上,弘暉和弘昐一邊給他費勁的脫衣服脫靴子,一邊在說著什麼。
“……什麼書啊?”弘暉正給三阿哥解扣子。
弘昐抱住三阿哥的腳給他脫靴,脫下來一隻就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說:“一本降妖降魔的書,我也沒看過。聽我額娘說,她小時候在街上看戲,聽了幾折。”
四爺悄悄退出來,蘇培盛上來小聲問:“主子爺,要不還是讓奴才們去吧?小主子們哪兒乾得了這個?”
四爺搖搖頭,道:“不許去幫他們,給他們準備點熱水,叫弘暉晚了直接睡在這裡吧,三阿哥也不必挪了。”
他帶著人走了,屋裡隻留了三人的貼身太監侍候。
在外麵,四爺還站在窗戶前聽了好一會兒。
屋裡,弘昐道:“我去叫水……啊,阿瑪走了。”
弘暉快步跑出來:“阿瑪真走了,我去問問。”
一會兒兩人回來,先給睡著的三阿哥抹了臉擦了腳,弘昐屏住呼吸擦完趕緊給他塞被子裡,呼道:“這小子的腳真臭啊!”
弘暉已經放鬆下來,脫了靴子道:“我就不信你的腳不臭,要不要脫下來比一比?”
弘昐樂道:“比就比!誰怕誰啊!”
兩人都脫了靴子,全都捏著鼻子說話。
“快泡到水裡,泡到水裡就不臭了。”弘昐說。
弘暉問:“這是誰教你的?”
弘昐道:“奶娘,她說襪子泡到水裡也不臭了。”
四爺本來聽得正開心,聽到這裡心中又是一沉。腳和襪子泡水裡不臭是素素教的,她現在膽子大,敢嫌他腳臭,有一次就叫他趕緊把腳泡水裡,“這樣就不臭了。”一邊說還一邊捂住鼻子。
他心裡歎道:弘昐不敢提素素,恐怕就是為了不引起弘暉的反感。
他終於承認,這對兄弟漸漸長大,他們彼此之間再也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沒有番外,明天見
PS:《西遊記》中,黃袍怪不住黃風山,住波月山。這裡是李薇胡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