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從張家宅子出來,與眾侍衛一路往文昌閣去。
今天的街上格外熱鬨。越到文昌閣,越是寸步難行。雖然行人都會避開此時還敢在保定府騎馬的人,但街上太擁擠,避也不好避。
四爺不得已拉住馬,皺眉看著前方擁擠的人潮。
身後的侍衛上前道:“萬歲要在文昌閣與學子們論道的事傳出去後,附近的人都趕來了。”
已經是三月中旬,天熱越來越熱。頭頂太陽烤著,人群擁擠,難免氣味汙濁。
四爺有點惱了,叫人群堵在這裡,一會兒誤了時辰就壞了。皇上到了,看他還沒到,那是一頓扳子也解決不了的。
可叫侍衛驅趕人群也不行,皇上明擺著要施恩給保定府,叫他這一趕那就是給皇上臉上抹黑。
左右為難。
身後突然有人喊:“老四!”
他一回頭,原來是直郡王,他道:“我見你還沒到,就知道你是叫堵在這裡了。”
看著眼前還在不停湧入,往文昌閣去的人群,直郡王歎了聲:“這些人都瘋了。”隻是能見遠遠看皇上一眼,或許能在皇上麵前念念自己的文章,都能叫這麼多人發狂。
他在軍中也是一呼百應,有時他也覺得他手裡的權力不小。可現在看,他突然覺得以往的他太自大了。他有的權力都是皇上給的,他能指揮的軍隊也會聽彆人的指揮。可民心卻是不可控的。
百姓們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樣,說過什麼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統統不知道。他們隻知道這是皇上,所以就肯為他跪下磕頭。
愚民。
這是一股多麼容易得到的力量。怪不得漢人的書上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因為民心易得。白蓮教蠱惑民心,因為他們容易輕信,隻要信教有好處,給米給麵給銀子,他們就會信教。就會跟著人造反。
他給一百個人糧食銀子,可能隻會得個善人的名聲。可他要是能給一百萬人糧食銀子呢?他會得到一個軍隊。要是有一千萬人,那他就能裂土封王,與皇上共治天下。
直郡王的心底湧起一陣野火,他複雜的看著眼前的人群,對四爺道:“走吧,老四。咱們從後麵繞過去。”
四爺跟直郡王總算沒誤了事,及時趕到了文昌閣。
直郡王是奉命先來文昌閣的,今天皇上要來,昨天禦林軍就進來了,裡外都把守著。直郡王最後看一看,叫來領軍的問問就行了。
四爺是過來當擺設的。跟他一起當擺設的還有九爺,他到了以後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見到九爺,擠的渾身是汗,進來就罵:“外麵的人是趕投胎啊!”
直郡王一聲暴喝:“老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出去跪著!!”
九爺這幾天也是沒了籠頭,剛才一失口就醒過神來了,被直郡王喝罵,臉上也下不去,紅一陣白一陣的。偏偏殿中不止他們兄弟幾個,有老四,還有一些士兵和大臣,現在這些人全都垂頭裝傻。
直郡王眼一瞪,一手按上了腰刀的把:“怎麼,你大哥還喊不動你了?”
九爺不至於這麼傻了,他隻是覺得沒麵子。聞言低頭道:“是弟弟的錯,弟弟這就出去,大哥消消氣。”
說完轉身出去了。小狗子剛才沒跟著進來,聽到動靜就去取了個墊子,見九爺挑了個地兒要跪下,趕緊把墊子擺上。
九爺咬咬牙,一腳把墊子踢開了,光光的地麵就跪了下去。
剛才他那話要是叫有心人說給皇上知道,隻怕要剝掉他一層皮的。當年老三好好一個郡王,就因為多剃了個頭就丟了。他連留給皇上削的爵位都沒有,真出事不脫層皮是不可能的。
直郡王罰他,雖然傷麵子,也是為他好。
九爺明白過來,就決心用苦肉計了。
跪了有小半人時辰,就聽到文昌閣外的山呼萬歲聲一浪高過一浪的傳來。
皇上到了。
九爺趕緊跪直了,可跟著除了萬歲,還有千歲。
四爺聽到這個呼聲,臉色一變,看直郡王神色不動,他問:“大哥,太子是跟著皇上過來的?”
直郡王點頭。
皇上進城那天都沒叫太子出來,此時卻帶著太子一道過來。
四爺暗歎了聲,心道,無非是因為漢人的學子更重太子而已。
但不管他怎麼想,文昌閣外一陣高過一陣的千歲呼聲仍然叫人心裡發顫。
閣中三位皇阿哥,聽到這聲‘千歲’,無不五味雜陳。
少頃,皇上和太子一前一後進來。叫四爺驚訝的是,臨皇上更近,扶著皇上的不是太子,而是十三。
眾人避開,等皇上歸座後,直郡王領頭,眾人下跪磕頭,三呼萬歲。
直郡王想著皇上看到老九不在,他再出來輕描淡寫的把這事說了就完了。閣外跪著的九爺也是豎起耳朵聽裡閣裡的動靜,剛才皇上等一群人進來,他生怕叫人看到他跪在這裡,太丟人了。
這會兒皇上一問,他進去磕個頭請個罪,趕緊把這事翻過去就得了。
想到此,九爺禁不住扇了自己個嘴巴,叫這嘴賤!
小狗子看自家九爺居然自打嘴巴,吃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可九爺等來等去,裡麵的皇上居然沒問起他!
康熙緩緩掃了一圈,笑道:“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吧?”說完目視右側的翰林院掌院學士,笑道:“丁愛卿,去吧。”
丁太史領命而去,其餘諸人都在等著保定府府學的學子們進來,康熙跟人說著話,四爺就看到直郡王不知如何是好了。
直郡王完全懵了,他不好現在去打斷皇上,因為他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故意把老九忘了的。
早知道不叫他跪外頭,跪在這裡,皇上一進來準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