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衝他們點點頭,說:“行了,該進去了,路上小心點看路。”
宮門口今年最好的是並未積雪,但掛了霜的石板路卻容易滑倒。
到了地方,李薇就與孩子們分開了,幸好這也是做慣的事,不會太擔心。照樣跪到天亮起身,跟頒金節時一樣進永和宮磕頭,這次到是見著德妃了。
往年娘娘總要在後殿小歇一會兒再出來見她們,今天卻不過一刻鐘就出來了,看著是補過了妝,衣服也重新換了一身。
這個李薇知道原因,跪著的時候如果下霜有霧,衣服是會浸濕的,特彆是下過雪的時候,要是地沒掃乾淨,跪在那裡感覺膝蓋以下的衣服都浸了雪氣,冰涼刺骨。
德妃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叫宮女太監扶上肩輿,匆匆走了。
李薇突然很同情她。她從沒這麼深刻的感受到所謂的娘娘,其實也是彆人麵前的奴才。
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這樣,等最後一天他們出去前,李薇聞到了永和宮裡濃濃的藥味。回到府裡,她沒忍住就跟四爺說了。
四爺正在換衣服,聽了歎道:“娘娘幾天前就不好了,一直吃藥撐著。”他換了單衣過來坐到炕上,拿薄被搭著腿,道:“這段日子宮裡病的人不少,挪出去了好些人。宮裡人病的,除了小阿哥和小公主可以叫太醫進來瞧瞧外,其他人都隻能熬著。要是自己屋裡有存了藥還好。”
李薇這時已經不會說為什麼不叫太醫的話了。她能理解,當皇上表現出很高興、很歡樂時,他就不喜歡下麵拆台。
所以,像今年這種榮憲公主回京,科爾沁和博爾濟齊特兩部的人都在的好日子裡,宮裡不管大小妃嬪,都要拚命配合。彆說叫太醫這麼晦氣的事,連說句自己有病都不行。
“那現在娘娘也可以歇歇了。”她道。
“嗯……”四爺想自己進宮看看,又怕像上回一樣,被娘娘攔著。現在就算年過完了,娘娘這病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治。他進宮看望,隻怕娘娘也不開心。
他猶豫著,十四卻第二天就跑進宮去了,大包小裹的帶了不少。
德妃在屋裡躺著,知道是他來了,皺眉抱怨了句:“這孩子真是不嫌事多……”
身邊的姑姑笑道:“十四爺想著娘娘,娘娘還要怨他?我瞧娘娘也高興著呢。”她扶德妃靠起來,問:“娘娘不見見?叫人抬個屏風來也不礙事。”
德妃確實心裡高興,就點點頭。
抬了屏風過來,母子兩人隔著一道屏風說話。
十四說他給德妃帶來了一百斤的官燕,還有上好的阿膠、桂圓等物,叫德妃哭笑不得:“你拿那麼些來,是叫我吃到進棺材嗎?”
十四連忙說:“呸呸呸!娘娘怎麼也說話這麼不當心?小時候我還為這個吃過教訓呢。”
過年不許說晦氣話,這是打小宮裡就教的。
德妃臉上的笑漸漸收了,略歎了聲道:“好了,知道你待我的心,快出去吧。這些天彆進來了,叫我好好躺躺。”
十四囑咐道:“拿進來的東西娘娘要吃,可彆又賞給下頭的小貴人她們了。”
德妃笑道:“我都知道。”
等姑姑送完十四爺回來,叫人撤去屏風,看到德妃正靠在枕上麵無表情。
她小心翼翼的過來,小聲道:“娘娘……”
德妃閉了眼,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扶著德妃躺好,帶著人出去,輕輕合上門後,外麵的人進來小聲問:“姑姑,娘娘這是歇了?”
姑姑使了個眼色,拉著人都出去,到廊下才敢說:“娘娘乏了,叫人都小心點,彆驚憂了娘娘歇息。”
那人說:“我正想說這個,外頭成嬪叫人來看望娘娘。”
“擋了吧,回頭我回娘娘。這會兒就說不行,也彆叫成嬪再跑過來了。”
屋裡,德妃閉著眼睛卻沒睡著。她靜靜的躺著,聽著外麵的人都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的從她的屋前走過,過了會兒就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緩慢的呼吸著,化解著胸中的鬱氣。
榮憲成了固倫公主,一個小輩卻坐在了她們這群人的上首。皇上厚恩,太後親近,叫她替一個小輩當了十幾天的陪客。
她這德妃的臉麵算什麼?皇上要抬舉的人就能把她的臉麵扔在地上踩。
德妃長長出了口氣,她且要好好的病一場。榮憲走了,她再好也不遲。
新年後,博爾濟奇特的倉津和科爾沁的多爾濟樂棱都提前向皇上辭行了。一個月後,科爾沁會來迎娶直郡王大格格。
他們走後,榮憲公主也跟著走了。出城當日,四爺和其他兄弟們都去送了,一直送出了八十裡才回來。
李薇從這位公主回來到走都沒見過一次,她隻知道這位公主走後,四爺的心情並沒有跟著好轉。
他隻是叫人準備禮物,讓福晉遞牌子進宮探望德妃。
永和宮裡,德妃聽說四爺福晉遞牌子請見,擺手道:“說我這裡沒事,這次先不見了。”
姑姑為難道:“娘娘,不如還是叫進來見見吧?好歹也是四爺的孝心。”
德妃搖搖頭,姑姑沒辦法,隻好叫人退回了牌子。
當晚,四爺就黑著臉留在了書房,寫了一晚上的大字。李薇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她隻知道昨天福晉遞牌子想進宮,後來不知是怎麼了,四爺去了福晉那裡。
弘昐中午過來時悄悄跟她說:“阿瑪書房的燈亮了一夜呢,早上才熄了。我看早上拿出來燒掉的字紙都有這麼厚一摞。”他比劃了下。
李薇知道四爺這是生大氣了,他都多少年沒生這麼大的氣了,她還以為他的養氣功夫已經過關了呢,現在看還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隔了半個月也沒見福晉進宮,她才猜可能是永和宮沒叫人進去。四爺被親額娘掃了麵子才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