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寶既不開口,也不自儘,拚著受刑在想什麼?
他該知道,自從他進了這裡後,就沒有再出去的可能了。就是太子現在也是自身難保,不可能再救他出去。
難道……他在等什麼……?
牢裡是一片哭號聲、j□j聲、哽咽聲。沒有聲音的牢房裡,牢頭隔幾個時辰都會過來看一眼,免得人死在裡頭不知道。
阿寶叫人拖回來後扔在稻草堆上,牢頭跟著過來給他灌了一碗藥就不管他了。
像這樣可以用來保暖的稻草和藥,為的都是保住他的命,好叫他不那麼容易死。阿寶在一片黑暗中無聲的笑了笑,他現在連扯動嘴角都難如登天了。
他喘了幾聲,咳不出來,胸口憋得難受。
今天沒打完……大概是四爺吧……
隻要是四爺監刑都會手下留情,若是那位佟三爺來,就會在打完後再笑著說‘再加二十鞭子給他開開心’,刑官的鞭子就又會揮起來了。
幾隻老鼠圍上來,開始啃他的手和腳趾,有幾個大膽的溜到了他的肚子上。
……不知道他還能熬多久,能不能……熬到喪鐘齊鳴的那天……
阿寶又笑了下,跟著就是一陣劇喘。他們為了叫他說話,給他留了舌頭和耳朵,他現在就指著這雙耳朵活著。
他記得周傳世,那個有著一顆仁心的鄉野大夫。他記得小時候也吃過鄉野大夫開的藥,沒收他家的錢,隻摸了摸他的頭,小時候他的頭發不好,軟軟黃黃的。
他找上周傳世,告訴他這樣下去必死無疑。哪怕他治好了皇上也一樣。
周傳世是個好大夫,他偷偷躲在宮裡侍候皇上,不是明麵上的太醫,卻要擔著比太醫更重的責任。
阿寶隻是告訴周傳世,他活不了的,不如趁著還有命在,給家裡留點東西,他願意找人幫他送回家鄉。
周傳世不信他,問他為什麼幫他?
阿寶笑道:“奴才小時候的事都記不清了,就記得有回險些病死了,是路過我家的一個大夫救了我,還沒收我家的錢。”
周傳世沉默不語。
阿寶輕聲道:“奴才在宮裡活了一輩子,周大夫,奴才說的都是真的。皇上不會放了你,你趁現在還能走動,就是不把銀子信件托給奴才,托給旁的人也行。彆叫你家裡人連你的死信兒都得不到,在家裡空等。”
周傳世身邊總有人跟著,好不容易找到那次的機會後,他再沒有碰到周傳世落單。但他發現周傳世跟之前不一樣了,他給家鄉父老求了一些田地,求皇上把他得的賞賜送回家鄉,重修周家祖墳。
但他卻沒有再求回鄉,而是儘心給皇上治病。
有一次,是周傳世找上了他,托給他一句話:“若公公有機會去錢塘,找一個周陳氏,告訴她我在外頭另娶了,不會回來了,叫她改嫁去吧。”
阿寶應了,周傳世沉默半晌,低聲問他:“公公可否告知來曆?”
阿寶笑道:“奴才是在後宮侍候的。”
周傳世恍然大悟,悵然道:“若是……若是你的主子得償心願,望公公彆忘了答應周某的事。”
阿寶緩緩點頭:“奴才起誓,若奴才欺瞞周大夫分毫,必叫奴才死無葬身之地,死後魂魄俱消,不入輪回。”
之後,阿寶一直盯著皇上那邊的事,隱約聽說皇上近幾日身體漸好,龍精日盛,幸了好幾個小答應,還曾夜禦數女而龍精不泄。
阿寶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從心底快活起來。
他沒告訴太子,他也不敢告訴太子他在背地裡玩的手段。要是太子知道了,會把他千刀萬剮。
太子盼著能親手打敗皇上,他不屑用這種手段得來的勝利。
可阿寶不在乎,他本來就是個小人。無根的小人。就算日後太子知道了,他也已經到了九泉之下。他隻盼著,太子能登上大寶,從那狹小的毓慶宮裡搬到乾清宮,成為天下之主。
內務府後麵,四爺正在泡腳。時鐘滴答作響,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外頭的天已經蒙蒙發亮,蘇培盛擔憂道:“爺,您至少要歇上半個時辰,盹一會兒,養養神。”
四爺搖搖頭,累得連話都不想說。刑堂提審犯人多是在半夜,越是頑固的犯人越在半夜審,累得他也不得休息。
泡完腳後,他隨意用了點早膳就準備出宮了。
先去見過直郡王,又在半路上碰到了隆科多,轉眼前一個上午過去了。四爺既不想回內務府,又不知道該去哪兒。
蘇培盛一直跟著,此時道:“爺,要不咱們去園子裡瞧瞧?李主子也在園子裡住了半個多月了。”
府裡一個人都沒有,四爺這是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平常都是去東小院,如今李主子在圓明園,那四爺就隻好去圓明園了。
想起園子裡的好水好風光,四爺沉鬱的心情為之一清。
圓明園中正是初春,四處花木都冒出了嫩綠的芽。從一進園就映入滿目的綠意,叫人心曠神怡。
遠處的天空中有幾個風箏,四爺一見就露出笑意。蘇培盛忙湊趣道:“這必定是李主子和小主子們在放風箏呢!”
走近後就聽到了笑鬨的聲音,其中弘時好像都快笑岔氣了,就連三格格也在大聲喊著‘衝啊!’。
衝什麼?
繞過一片花木,就見前方的空地上有幾隻羊,羊角上都綁著一根線,線牽著天上的風箏。
蘇培盛:李主子真是都快玩出花兒來了!
前頭李薇帶著孩子們坐在那裡笑得東倒西歪,下頭百福和造化充作牧羊犬,攆著羊兒們四散奔逃,跑起來的勁牽著天上的風箏飄呼,飄呼。
然後羊開始跟狗兒們打起來,然後太監們下場救狗,然後太監們被羊頂了,然後弘時幾個也跑進場去,然後李薇看到四爺了。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愣道:“爺?”
四爺:==
這時該說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