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圓明夜話(1 / 2)

清穿日常 多木木多 9529 字 3個月前

蘇培盛見四爺起身往外走,趕緊拿鬥篷攆上去侍候主子爺披上,問:“主子爺這會兒是去……”

四爺站著讓他係鬥篷,道:“去瞧瞧你李主子。”

蘇培盛:“那主子爺一會兒還回來歇著?”

“嗯。”四爺出了門,蘇培盛一邊叫人提燈籠跟上,一邊叫來張德勝:“叫人準備好熱水,等主子爺回來用。”

張德勝跟著他小跑了一段路,問:“師傅,這夜宵……”

蘇培盛小聲罵道:“這都往李主子那邊去了,你說夜宵在哪兒用?個不長腦子的!”

張德勝點頭哈腰:“是,是。”他站住腳恭送蘇培盛離開,回身就喝斥其他人:“去,叫膳房盯著熱水,等主子爺回來就要使。”

一個小太監提醒他:“張哥哥,是不是要去給劉爺爺說一聲?主子爺的夜宵等李主子那邊叫了再送啊?”

張德勝嘬了下牙,道:“得了,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

膳房裡現在正是乾得熱火朝天。大小主子們都回來了,在外頭辛苦一天,泡腳的、洗漱的、想用點什麼的,都指著他們呢。

張德勝過來時,劉太監正在灶間裡,身邊人來人往。屠太監一走,前院膳房算是真真正正歸他一個了。以前有屠太監在,大家好歹還有另一個灶門可以添添柴,現在不用麻煩了,劉寶泉一枝獨秀。

這叫張德勝心裡特彆不是滋味。他從七八歲起就在蘇培盛跟前做孫子,從一開始喊他哥哥,到現在喊師傅,說起來也是打小侍候主子爺的。可劉太監這個半中間過來侍候的都一步登天了,他上頭可還有蘇培盛呢。

熬到蘇培盛下台,他估計也差不多真是‘爺爺’了。

何況他也就在蘇培盛麵前奉承,是他的小徒弟不假,可主子爺沒把他當個人看啊。主子爺眼裡,有他師傅,有張保,就是沒他啊。

張德勝心裡酸得跟喝了一甕老陳醋似的,站在灶間門口等著。劉太監出來,他趕緊打了個千,堆了滿臉的笑道:“劉爺爺好,您老這是忙著呢?我師傅叫我來跟您言語一聲,主子爺去瞧咱們李主子了,這夜宵就等東小院那邊叫了,您再給送去就得。”

劉太監慈愛順手拿了兩個剛出籠的紅豆包給他,道:“好孩子,倒是辛苦你這麼冷的天還記著來給我說一聲,你師傅調|教得好啊。拿著甜甜嘴。”

劉太監那手是連灶膛都敢摸的,手皮扛燙,張德勝接了這兩個紅豆包,燙得他直抽冷氣,兩隻手捧著顛著回了茶房趕緊放到茶盤裡,再看手心都燙紅了,他邊吹邊罵:“這老混蛋是拿我出氣啊,有本事你找正主去啊!”

茶房的小太監殷勤道:“張哥哥,要不我去掰個屋簷下的冰溜子給你?”

張德勝罵道:“還不快去!”

小太監麻利的去,樂顛顛的回,凍的手都紅了捧著三個大冰溜子不說,貼心貼肺的圍著張德勝轉,一口一個哥哥,總算把張德勝的毛給摸順了。

張德勝美了,露出個笑問他:“你小子倒機靈,叫個什麼名?回頭哥哥提拔你。”

小太監笑眯了一雙眼:“小的王以誠,有個哥哥叫王朝卿,也是咱們前院侍候的,就是在主子爺書房裡專管裁紙的那個。”

張德勝有點印象,再看小太監,與那王朝卿還真有點像,樂道:“是親哥不是?你們這哥倆兒都切了,你們家這香火不要了啊?”

王以誠笑起來特誠懇,道:“爹娘都死光了,我們哥倆連口吃的都掙不上,哪管著著香火?”

張德勝見這王氏兄弟兩個比他還倒黴,心裡就舒坦多了,他也不白受王以誠的殷勤,道:“彆說哥哥不照顧你,一會兒給東小院送夜宵,你跟著去。”

王以誠樂得都快不知什麼好了,從懷裡掏出荷包倒出裡麵的碎銀子,數了數,一咬牙全都給了張德勝。

張德勝看見碎銀塊就勾在眼裡拔不出來了,比起主子賞的,他更喜歡小太監們的孝敬。這怎麼著也顯得他有身份不是?

接了王以誠的銀子,他滿足的又提點了他一句:“你小子不常往後麵去,哥哥再教你一句:這東小院的李主子,那是這個。”他豎起個大拇指,“你要能常在她跟前轉轉,那好處可比在這茶房裡侍候強!”

外麵沒事,張德勝就在茶房裡聽王以誠奉承。王以誠口舌甜滑,把他捧得飄飄欲仙。過了會兒,外頭來了人,叫張德勝:“張哥哥,東小院的人來叫膳了,您看……”

王以誠立刻兩眼放光了,張德勝嗬嗬起身,拍了他一把:“走吧,小子。”

到了外頭,膳房的人早把膳盒準備好了。四個提盒,兩個提盒裡放著小炭爐,上麵各擺著一個西瓜般大,大肚子小口的瓦罐。罐封了口,上麵隻留了一個幾個出氣的孔,往外撲撲噴著熱氣。

劉太監的高徒小路子道:“炭隻加了半塊,防著這一路湯變冷。到了東小院放茶爐上熱熱,看滾了就能上桌了。”

張德勝點頭,小路子瞧著緊緊幾乎要貼在他身後的王以誠,樂道:“張哥哥,這是哪兒的人啊?怎麼跟金魚屎似的粘著你?”

王以誠臉皮厚,就像小路子跟他開玩笑似的還樂嗬嗬的。

張德勝笑罵了句:“你小子嘴可真臟!”

蘇培盛和劉寶泉不對付,可張德勝與小路子卻是同病相憐,都是上頭有個師傅要侍候著,出去是爺,回來就是孫子。兩人偶爾坐一塊喝個小酒,罵罵師傅,都挺自在。

小路子覺得王以誠是個人才,這就路哥哥的叫上了。

張德勝還要看攤,叫王以誠和另一個書房的太監跟著,東小院的趙全保,再加上膳房的小路子,三撥人一起盯著這四個膳盒,把膳給提到東小院去。

頭回踏進東小院,王以誠不敢抬頭四處瞎看。地上的雪掃得乾乾淨淨,院子裡堆了一個巨大的雪雕公雞,足有一人高。旁邊還有小太監在往上輕輕的澆水,好把它凍住。

東西廂房都點著燈,裡麵人影重重,依稀能聽見說話聲。

前方正屋連旁邊的側間也都亮著燈,趙全保一瞧就放輕了腳。茶房那邊掀簾子探出個頭來衝他們招手,趙全保就帶頭往那邊去。茶房人把簾子挑高好讓他們進來,小路子把膳盒裡的飯菜都端出來,小聲道:“都放了小炭爐,菜都不會冷,姐姐試試?”

玉煙笑道:“你個猴,就會為難人,哪能叫我試?”說著在來人中掃了一眼,見有個眼生的王以誠,就特意衝他笑笑。

趙全保出去找蘇培盛叫侍膳太監進來。

等蘇培盛帶人來,當麵驗過飯菜,小路子等人才能告退。王以誠特意留了一步跟蘇培盛請安。

蘇培盛對他有印象,當初王家兄弟是他領回來的。見他今天能叫張德勝派過來,就知道這小子還算有些眼色——不把他那徒弟喂飽了,他才不會舍得把這好差事給人呢。

他點點頭示意‘我知道你了’,王以誠才感激涕零的退下。

玉煙去找玉瓶過來,膳準備好了,主子們是這會兒用還是等會兒再說?

蘇培盛再牛氣,這會兒在彆人地頭,就要聽人家的吩咐。少頃,玉瓶掀簾子進來,他客氣道:“玉瓶姑娘,主子爺和李主子現在用膳嗎?要不勞您去問一句?”

玉瓶笑眯眯的說:“主子爺和我們李主子正說著呢,我看還是過會兒的好。”

蘇培盛點頭:“那就過會兒。”

一屋子人於是各乾各的去。隻有玉煙在這裡守著膳盒。

玉瓶輕手輕腳回到屋裡,貼著西側間的簾子聽了聽,裡麵主子正在說:“……其實也沒什麼,回來倒是兩個孩子在勸我。”

屋裡,四爺拉著她的手坐在一起,她慢慢說:“弘昐和額爾赫心裡都有數,我現在也不能老拿話哄他們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看四爺,見他靠在枕上微微閉著眼。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暖烘烘的。四爺的手比她的黑,手心發白,看著好像沒多少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