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李薇頭上包著一條藍底白花的布巾,身穿一件粗棉布夾襖,外罩桃紅比甲,從頭到腳都是正宗農家婦人打扮。
玉瓶等幾人全都連聲讚:“好,主子這麼著打扮真好看!”
李薇挺自得的轉圈圈前後看。
為了響應四爺下地的號召,她特意做了這麼一身農家衣服,用的就是農婦們自家織的粗布——這東西還挺不好找,是趙全保特意到他們的莊子上,跟莊婦買的。
她還真沒做過這樣的衣服,就連玉瓶她們也沒穿過,幾人商量來商量去,還是趙全保小時候在家鄉見過,跳出來說出個一二三來。
首先,就是農婦要下地乾活,外衣下擺不可能垂到腳脖子,最多是膝下三寸有餘。一個是省布,二就是不容易臟。
這麼著做出來的外衣就短了一截,李薇穿上後感受了下,有些彆扭的說:“……好像衣服小了似的。”露出褲腿好不習慣。
玉瓶忙問:“那要不要再改改?”
她搖頭,想她在現代還下穿打底配超短裙呢,膝下三寸的長短已經很夠了,更彆提下麵還有一條夾褲。
但她還是嫌褲腳露出來不好看,在褲腳上鑲了幾道邊。
準備好了以後,她自己拿著帶花布幃幕的小鬥笠,帶著一群拿著點心、茶水、小凳子和打發時間的戲本子的隨從,浩浩蕩蕩往耕織園去也。
出了屋子,頭頂的大太陽就毫不吝嗇的灑下它的光輝。
李薇趕緊把鬥笠帶上了。原來這鬥笠上的幃幕特彆長,但她嫌跟她這一身粗布衣服不搭,特意找了半塊紗截了縫上去,堪堪蓋住下巴。
這麼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在她心中已經很貼近四爺的想像了,她就盼著給他個驚喜呢。
快要到耕織園了,她叫趙全保把茶水壺給她提著,一馬當先的進去。
園子裡開出了十幾畝的地,四個男孩都在,各占一塊。前頭一排三塊地是四爺的自留地,看起來比四個男孩開出來的都整齊。
弘時一見到額娘的身影,扔了專替他製的小釘耙就撲過來了!如乳燕投林一般!嘴裡還喊:“額娘!額娘來了!”
李薇腦補:額娘救命啊!
從四爺說要開地帶著他們,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四天下來,足夠弘時想起以前在莊子上三個哥哥被虐的事了。
李薇努力憋住笑,蹲下來抱住這個小兒子。
弘時撲到她懷裡半天就隻會喊額娘,弘昐在地裡直起身,喊他:“弘時!回來!還不到喝水的時候呢!”
弘時一抖,賴在李薇懷裡不起來了。
她好笑的問他:“現在是乾什麼呢?”
弘時委屈巴巴的指著被他扔下的釘耙:“拿這個拉地,阿瑪說要拉十遍。”
他耙得太淺,還被阿瑪責令返工,特彆可憐。
李薇一看四爺不在,實在不忍心逼著兒子下地,牽著他進瓜棚坐下後,拿出點心和茶叫他吃,還招呼其他幾個男孩都過來。
四個男孩人手一個粗瓷大碗,他們以前喝水的茶碗最多裝150毫升,現在這碗容量大概在480毫升左右,所以一般一碗下去,肚子就喝飽了。
點心也是她特意叫人做的有人臉那麼大的酥餅,裡麵是花生芝麻核桃,甜鹹餡的。
剛開始從籃子裡拿出來時,幾個男孩都有些不知如何下嘴,弘暉還捧著吃,怕咬一口再碎了。還是弘時先掰成兩半給了他們靈感。
等他們都吃上喝上了,李薇到現在還沒見到四爺,這節奏不像是去方便了,再看蘇培盛也不在(挨了打三天就起來了,可見打得不夠重),她好奇的問弘暉:“你們阿瑪還沒來?”
弘暉連忙把手裡的東西都放下,恭敬道:“是的,李額娘,阿瑪還沒來。”
李薇忙擺手:“哦,這樣,那你吃吧,吃吧。”
男孩們吃完,弘暉就帶他們繼續去下地了,弘時借口還沒吃完不肯動,正在像小老鼠一樣小口小口的咬,不過看哥哥們都走了,他也坐不住了,三兩口塞到嘴裡,拖著小釘耙跑了。
過了一會兒,二格格拉著三格格過來了。兩人一人提一個籃子。
三格格過來後就很乖的坐到她身邊,籃子交給玉瓶,說:“大姐姐去嫡額娘那裡了,叫我跟著二姐姐。”
李薇替她擦擦汗,對大格格這麼小的年紀就要費儘心思有些唏噓。雖然她現在跟她當年進阿哥所時差不多,但大格格還在自己家裡就要這樣,總有些悲哀。
她叫三格格隨便玩,不必坐在這裡。
三格格就跑去找弘時了,二格格問:“阿瑪呢?”
前兩天這時四爺肯定是跟男孩們一起在地裡忙。她拍拍身邊叫女兒坐下,“不知道,過會兒就來了吧。”
二格格盯著她的頭巾看:“額娘,你這個真有意思。”
她早就帶了她的份了,一口氣拿出來了四五條,母女兩個挑起來,三格格看到也回來,她們三個一人綁上一條,都覺得新奇無比。
兩個女孩都笑嘻嘻的,李薇道:“等你們阿瑪來了叫他也看看。”
四爺一定會高興的。他做什麼都很有投入感,所以如果身邊的人比他還投入,還認真,他就會很滿意。
兩個女孩都撒出去了,李薇坐在瓜棚下想四爺:他跑哪兒去了?怎麼這會兒還不來?
九州清晏裡,四爺寫好給皇上的請安折子讓人發出去,然後才拿起鬥笠戴在頭上,帶著蘇培盛往耕織園去。
他到耕織園裡一看,幾個男孩都乖乖的在耙地,弘時最費勁,上回他耙得太淺,被他說過後,今天就見他把釘耙深深的紮在地裡,然後用力往後拖!我再拖!
然後三格格就過去幫他一起拖。
瓜棚裡,素素笑得前仰後合,不過她還記得不叫弘時看到,刻意叫丫頭擋在她前頭。
這種額娘……
四爺搖頭歎笑,走過去才發現她今天穿了一身農婦的衣服,頭上還特意包了頭巾。
“你這身打扮倒好。”他認為很合適。
李薇起身轉了個圈叫他看仔細,還指著袍子下擺解釋為什麼這麼短。
四爺感歎:“百姓的生活就是這麼艱難啊。”
李薇理解了他的潛台詞:衣服都換不起真是太困難了。
她也很囧,很想告訴這位爺,像他們這種一天換個三四身的生活才是瞎折騰。吃飯要換,見客要換。有時他過來了,她為了他不但要換衣服,頭都要重新梳。
她是當成工作來做的,就跟進化學實驗室要套件白袍一樣。但普通人家真的不用這麼費事,最多家居一套,出門換一套,睡覺再一套(==好像也有點費事……)。
這麼說其實都是生活的需要。
大概她的表情太豐富,四爺笑了下,問她:“是不是覺得爺說的很可笑?”
一點點而已。
她嚴肅認真的說:“怎麼會呢?爺您這是悲天憫人之心呢。”
他又笑了,看著耕織園說:“沒種地之前,我也不覺得種地有多難。但是就算我隻是三天打漁,兩天曬,已經覺得比連打一個月的獵還要累了。平時莊子上的地還有下人照管,就算這樣去年秋天收上來的東西也不過寥寥幾袋而已。”
李薇想起了那幾袋花生紅薯,不由得也沉默了。
“其實就連那幾袋裡也有水分,莊子上的人肯定往裡摻了不少。”四爺搖頭,深深歎了聲:“靠天吃飯的百姓就是這麼艱難,累上一年也未必夠一家的口糧,再加上賦稅,怪不得一遇上災年就要靠賣兒賣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