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春蠶(1 / 2)

清穿日常 多木木多 11062 字 3個月前

這天,四爺回來時拿了本折子給李薇看。

“什麼東西啊?”她放下手裡正在打的雍正錢串子,接過來看。折子是禮部遞的,上麵很恭敬又有點小忐忑的問:萬歲爺,今年應由皇後主祭的先蠶禮舉辦不?

皇上有親耕,皇後自然就有先蠶。男耕女織嘛。

李薇看了當然不可能說不好(……),但四爺把這個給她看是什麼意思?

四爺猶豫道:“朕先讓他們擬個折子來看吧。”

過了幾天後,工部和禮部都擬了一道折子上來。禮部是把先蠶禮給從漢代的沿革給論述了一遍,工部是建議蓋個專門用於舉行先蠶禮的祭祀場所?

四爺把工部這本先給放到一邊,用他的話說‘又是來想方設法從朕這裡掏銀子,中飽私囊!’。他重點要看的是禮部的折子。

先帝也是十分重視農桑的,四爺在豐澤園開的那一畝三分地的旁邊,就有先帝專門設立的蠶舍,內務府還有個織染局,負責把自家養的蠶吐的絲做成成品給先帝看。

所以先蠶禮並不是突然跳出來的。

禮部之所以有些底氣不足,是因為先帝的皇後之位一直空缺。所以先蠶禮並不是每年都有,也並非一定由皇後主祭。

李薇這就明白了,先帝的皇後一般都是榮譽稱號,在赫舍裡之後,鈕鈷祿隻當了半年,再往後的佟佳氏隻當了一天。所以都沒趕上先蠶禮。

禮部列了個單子,先帝的親耕禮也不是每年的都有的。逢到先帝打算出巡,親耕禮就浮雲了。今年也是因為四爺仿佛大張旗鼓的弄親耕禮,禮部才把先蠶禮也給找出來了,想著萬歲如今有皇後了,親耕跟先蠶就像一對筷子,條件具備自然還是全辦了的好。

李薇還是繼續說好,然後就等四爺說說他是什麼意思。

還有,四爺給她看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覺得有點不安呢?

果然,四爺問她:“到時讓你跟皇後一起祭吧?”

李薇隻覺得眼前一黑,就像遠遠看到一個大餅落在了她的頭上。把她給砸成了腦震蕩。

但看四爺卻是一副‘朕覺得這個提議相當不錯,快受寵若驚吧!’的神情,讓她猶豫再三也說不出‘臣妾做不到啊’。

不過她也是長進了的。

李薇狀若思考後誠懇的提議:“您看,不如讓太後來主祭?”

主祭先蠶禮的必須是皇後或貴妃,太後在先帝的後宮裡還真沒撈著這種差事。雖然她現在受封太後了,日後下葬也會是個皇後銜,但怎麼說呢?就差那麼一分不到頂,讓人想起來都遺憾。

李薇這麼說,半是想‘禍水東引’,半是想轉移下四爺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她已經發現了,四爺是對誰好就恨不能用榮寵把人給溺死的節奏。比如她剛進宮時就讓她乘貴妃的轎子,比如說要給十三爺沒出生的孩子爵位等等。

不是不好,但就是太好了,讓她想讓他悠著點,彆衝太快。

太後本人應該是會挺樂意的吧?大概會推辭一兩次,但心底裡是高興的。這對母子太像了,從四爺身上看太後,總能猜出個十之八、九。

可四爺聽了她的話後,卻緩緩搖起了頭。他沒說話,不像拒絕,但意思也是他不看好。

不過他沒再提讓她跟皇後一塊祭的話了。

李薇多少鬆了口氣。

之後,四爺明旨禮部,主持先蠶禮。親耕禮定在二月末,先蠶禮在三月初。由欽天監選出吉日後舉行。

祭祀地點被選在了坤寧宮,太常寺和內務府都開始忙碌起來。

但由誰主祭,四爺卻沒說。

後宮裡當然騷動了起來。李薇的翊坤宮開始被各種人或真或假的試探,她一律表示‘臣妾不知道’。

長春宮裡,元英跪在佛前,機械的誦念著佛經。佛堂裡青煙繚繞,宮女、嬤嬤和守門的太監們全都麵容肅穆。

可她的心卻亂成了一團麻。

萬歲下令今年祭先蠶禮,前朝後宮都得到消息了。而她卻是從彆人嘴裡聽到的。

人人都說,這是因為現在後宮裡有了皇後,所以萬歲才舉行先蠶禮。

但隻有她日夜惶恐不安。

因為,萬歲沒有讓人來告訴她先蠶禮的事。

萬歲不但沒有傳她去親自告訴她,甚至沒有派個人來跟她說一聲。

這就好像,這個先蠶禮跟她沒有關係。

夜裡,她好幾次從惡夢中醒來。夢裡都是她坐在長春宮裡,聽著坤寧宮那裡的禮炮聲,整個宮裡都在說:貴妃主持的先蠶禮。

然後她就像渾身流的不是血,而是冰。

她當時就恨不能讓自己整個消失,從這個宮裡消失,這樣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

醒來後這個感覺仍然縈繞在心頭。

萬歲真的連先蠶禮都不讓她主持嗎?她這個皇後還有什麼意義?隻是個擺設嗎?後宮裡,人人都知道養心殿有個貴妃,還有人記得長春宮裡的皇後嗎?

她每天在這個後宮裡,隻覺得整個人都是空的。穿著皇後的吉服,戴著朝冠,她心虛極了。一點底氣都沒有。

在西六宮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她在府裡時被貴妃死死的壓在下麵。她們每一個人都明白,萬歲與貴妃一步不離,卻能把她丟在角落裡半年、一年都想不起來。

有時,她看著恪嬪、寧嬪她們都在想,這些人是不是也會嘲笑她?她們當麵對著她的時候恭敬順從,在私底下是不是也認為她隻能在她們麵前擺皇後的架子?

萬歲登基,她這個皇後是先帝賜的,不得不封。貴妃卻是他的心頭好,餘下的人都沒有被他看在眼裡。恪嬪有兩個長大的女兒,卻仍然隻封為嬪。他還記得當年她窺伺東小院的事。

那她呢?

是不是他也記得?她卻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會惹怒他的事了。有時想起來好像有很多,讓她連數都數不過來。可有時她又想不起來,她覺得她什麼錯也沒犯,為什麼就會招來他這麼深的厭惡?

元英看著蓮花座上的觀世音,菩薩撚花而笑。可她卻覺得菩薩的臉上充滿了冷漠,她雖然在微笑,卻並不打算去保佑、超渡這世間的苦難人。

靜謐的室內,仍然隻有她低喃的誦經聲在回響。

一直到二月末,內務府送來了皇後先蠶禮的禮服給她試穿,然後養心殿也送來了祭禮的行事曆,上麵寫著她需要在先蠶禮前先行排演,每日都會有禮官前來指導。還要在事先齋戒三日,等等。

曹得意站在下麵,看到張起麟在下麵說著萬歲的意思,上首的皇後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翊坤宮裡,李薇也拿到了行事曆,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主祭人一欄,四爺寫了一整頁的人名。有太皇太後,太後,皇後,她,還有在京宗室和大臣的女眷們。

他這是打算把先蠶禮給大辦啊。

與此同時,親耕禮也是大辦的。隻隔了一天,四爺就在豐澤園舉辦了親耕禮,並親自扶著犁耕了整整一畝半!

陪著他一起犁地的,除了宮裡的阿哥們以外,前朝的人中也點了一二十個。聽弘時回來說,‘耕的地長出來的糧食都能收好幾袋了’。

她算了下人數,四爺加阿哥們再加二十幾個宗親大臣,一人一畝,那也有四十多畝了。還真不少。

耕完地回來,四爺特意把耕地用的犁都賞給大家了,一人一把。耕牛則全都牽下去賞給京郊的貧家農戶。

額爾赫挺好奇他們耕地的犁長什麼樣,弘時就讓人把犁給抬過來了。李薇一看就笑了,大概是為了免得磨傷了這群龍子鳳孫的手心,犁的把手和提手都是用牛皮包裹起來了,通體上漆、雕花,製作的可以當裝飾品擺在屋裡。

回到養心殿,她還看到了皇犁,皇犁一看就跟弘時的不同,比較一下,皇犁身姿更加挺拔,上方的犁把高高揚起,仿佛仰首的龍頭,弘時那個就有點伏首的意思了。還有,皇犁用的是金絲楠木,弘時用的是黃花梨。

李薇特意試了試皇犁,發現她使這犁太費勁:最上方的犁把直衝她的下巴,一不留神就容易磕掉牙。

但要是四爺,那也是直抵著胸口啊。反倒不如弘時那個,彎腰使勁方便得多。

四爺用這種犁耕了一畝半的地,一定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