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坐下道:“朕看你在忙。”他拿起放在筐裡做到一半的針線瞧,道:“朕知道你前些日子一直擔心額爾赫,這是在給福慧做?”話音未落就看出這是一件大人的尺寸,他笑了:“這是給朕做的?”
說著還放到身上比了比,比完道:“等七月份時正好能穿。”
李薇端茶過來,他把那半拉褲子放下,招手示意她坐到身邊來。
孩子們紛紛長大,四爺的心情也很複雜。弘暉和弘昐的成長讓他欣喜,額爾赫都有孩子了,卻讓他覺得時光流逝,他和素素都老了。
他握著她的手半天沒說話,隻是好像在想什麼。
李薇也就這麼陪他坐著。
四爺悵然的笑道:“孩子們都大了,朕還記得額爾赫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這樣。”他比劃了下,記得很清楚的就是額爾赫有一個紅色的繈褓,她包著這樣的繈褓躺在床上衝著他招手啊啊叫。
兩人一晚上都在說額爾赫小時候的事,比如她小時候太能吃,四爺道:“朕那時一直擔心她會吃壞肚子。”所以在書房裡,額爾赫拿出她的那個放點心的小食盒,先給大家讓一圈的時候,一點也不餓的四爺都會秉持著‘他多吃一塊,額爾赫就少吃一塊’的信念去拿一塊。
他笑道:“你給額爾赫準備的那個放點心的小食盒好像最多隻能放四塊?”巴掌那麼大,隻能疊著放四塊綠豆糕。
因為當時預備的就是她去前院跟四爺一起讀書,隻吃上午這一頓點心,中午用過午膳就該回來睡午覺了。她人小胃也不大,四塊分給四爺和弘暉各一塊,她自己吃兩塊,再加半盞茶,足夠她撐到午膳了。
平時塵封在記憶深處,一旦想起來卻還是記憶猶新,仿如昨日。
因為四爺對額爾赫的疼愛,京中各府都紛紛給公主府送禮,一時熱鬨非凡。連弘昐開府都沒收到過這麼多的禮。
確實跟自己的姐姐相比,弘昐出宮建府的事相當低調。
雖然他的本意就不打算驚動太多人,連請客都隻請了兩桌親友,不過京裡好像也對這個成年出宮的光頭阿哥興趣不大。
弘昐在書房裡查對禮單準備回禮,發現像佟家這樣隻草草送了一份禮金,連禮物都懶得準備的不在少數。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再怎麼有準備,心裡還是不怎麼好受的。
弘昐靜靜的抄錄著禮單的名冊,親自回謝帖。
太監陸同喜進來道:“二爺,福晉那裡報上來說是發動了。”
弘昐放下筆匆匆去了後頭,見接生的嬤嬤已經進去了。恰好額爾赫前頭已經生完還坐過月子了,他就跟額娘把柳嬤嬤和白大夫都借來了。比起太醫院的太醫,他還是更相信從小就在府裡侍候的這兩人。
白世周之前已經進去請過脈,現在屋裡是柳嬤嬤在侍候。他過來給弘昐請安,弘昐虛扶了一把道:“辛苦白叔了,福晉這胎可要緊?”
白世周連稱不敢,二福晉這胎懷得平平安安,今天隻要不是老天爺打噴嚏,突然來一下,那就不會有事。
弘昐知道後也算是放了心,讓人給博爾津氏傳話讓她放心,他也不在這裡多陪,轉身還是回前麵去了。
下午發動,淩晨時博爾津氏產下了弘昐的頭一個孩子,母女均安。
消息送到圓明園,李薇讓玉煙準備下要賞的東西外,心裡倒是說不上太失望,頭一個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麼都強。跟後世的計劃生育不同,這裡生孩子隻要能生,不愁生不出兒子。
四爺那邊就沒什麼表示了,隻是第二天特意找弘昐一起用了頓膳,算是賀他的好事。
到七月份聽說十四爺已經快到張家口了,宮裡揣孩子的都落地了。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除了額爾赫那邊是個兒子外,弘暉和弘昐得的全都是女孩。
李薇都覺得這一定是黑色幽默,不過也說不定是某種自然規律?拿覺爾察氏來說,她的孩子裡隻有她一個女兒,剩下四個都是兒子。而李薇的兩個舅舅自從娶了老婆以後,生的反倒是女兒多兒子少。現在隻有費揚古得了個小兒子,大舅舅塔福連生兩個都是姑娘。
塔福說女兒生下來就帶財,要好好養,從落地就丫頭婆子都配上了,還要給姑娘用奶娘,被大舅媽給罵了,她有奶,乾嘛還要從外麵買奶回來?
李薇聽到覺爾察氏傳述的原汁原味的話時,險些沒笑岔氣。
所以她也特意把弘昐叫來,跟他說女兒是有福的,天生帶財,他有兩個女兒,那更是雙倍的帶財呢。
弘昐知道額娘是怕他覺得連生兩個女兒,沒一個是兒子喪氣,笑道:“額娘,我也愛我那兩個姑娘呢。是我親生的,長得個頂個的好看可愛,怎麼會不喜歡?等大了就帶過來給您瞧瞧。”
他從小就見過自已頭上這三個姐妹過得是什麼日子,除了他的親姐姐額爾赫過得像個王府格格般,宜爾哈和紮喇芬都沒少吃苦受委屈。
博爾津氏現在看著還可以,那個格格仿佛也不見劣跡,可人心隔肚皮,他也實在是不敢冒這個險。於是孩子落地後就都被抱走了,他仿著阿哥所特意在屋裡辟了個院子出來,稱奶房。兩個小格格都由奶娘陪著住在那裡,一樣喂一樣吃,因落地沒差幾個月,一應穿戴打扮都一樣。
他常常去看,兩個孩子有一點不好,侍候的人都沒好果子吃。
博爾津氏和那個格格想見孩子也容易,讓奶娘抱過去看,隔幾天見一回,能陪著孩子待上半天。
不是他心狠硬要隔開她們母女。一則是宜爾哈和紮喇芬過得日子讓他實在信不過把孩子給她們養,二則宮裡弘暉那邊連掉兩個孩子,平時見著三伯家的弘景時也聽他悄悄說過誠郡王府早年的亂七八糟,弘景的額娘就沒了兩個孩子。
他實在不敢冒險。
等日後識清博爾津氏和那個格格的人品後,能放心了,他再把女兒交給她們去養。畢竟女孩子還是要跟著額娘長大才能學好,真讓奶娘和嬤嬤們教他也不放心,學一身奴才習氣怎麼辦?
十四爺回京那天是個吉日。
雖然沒真的跟噶爾丹打起來,四爺還是想把這次出兵給吹成‘一次勝利’。私底下,四爺也確實有趁這個機會來了個調兵、練兵的排演。弘昐都說這次涉及到了幾個省的兵力,他猜四爺可能是想摸摸底。
康熙爺的時候,四爺從來沒摸過兵,沒碰過虎符。登基後他自然要找機會看看這些將領的本事、忠心。
這就不奇怪這次噶爾丹跟俄國打,四爺乾嘛把兵調到邊境去了。
四爺特意回宮接見了十四,之後又把人都給拉到圓明園開宴會。這算是頭一次,四爺用圓明園來待客,能夠進來參加的都覺得相當的光榮。
大夏天開宴會,自然要在靠水的地方,涼快。
他問李薇要不要趁機也熱鬨下,她也實話實說道要是他想連女眷一起請,把宴會辦大一點,那她也願意。要是辦不辦都行,那她還是不想折騰的。
四爺知道她不是個愛熱鬨的人,也就沒多勉強她。讓人把萬方安和看好了,彆讓人不小心闖進去。
宴會過後,四爺帶著十四去暢春園給太後請安。據說母子三人聊得相當不錯。
晚上,四爺回來時有些喝高了,臉色紅潤好看,雙目水亮有神。
而且一見她就笑,蘇培盛打著簾子,他走進來就徑直過來握她的手,牽著就往裡屋走。蘇培盛一看這動靜,使了眼色把人都給帶出去了。
李薇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帶到裡頭,跟著才反應過來給他洗漱的一套東西都還沒拿進來呢,這可跟現代拿個毛巾洗麵奶,提壺熱水就行。他洗漱的那一套有兩匣子三托盤,隻是梳頭的都有五六把梳子呢。
“爺,我讓人把洗漱的東西拿進來吧?”她好笑的看著他,知道這是真的醉了。
四爺心情很好,今天十四回來了,看著人也穩重了,人前也會說話了,人後也不給他找彆扭了。折子上寫得好還能說是師爺擬的,當麵對答也好就說明這人是真曆練出來了。他今天跟他說這次封他為貝勒,還當他會因為不是郡王而臉上不好看,誰知十四對他說:“臣弟這次也沒做什麼,不過是替萬歲跑了趟遠差,一路上有人侍候著,連一場仗都沒打,就是這個貝勒,臣弟也受之有愧。”
四爺還真是覺得他這趟去一個仗不打,連這個貝勒他都封得很勉強。沒想到十四也是這麼想的,他真的太欣慰了。
等見了太後也沒見十四抱怨什麼,當著太後的麵也是說他這次的功勞並沒有多少,封這個貝勒十分虛心。
太後也點頭道:“我也覺得你這個貝勒得的不應該,偏你哥說要是你都不封,下頭的更不好給賞了,你才能得這個貝勒。日後更要儘心辦差,早日把這次的功勞補上,彆辜負了你哥的心意。”
四爺拉著李薇的手感歎:“朕的苦心,終於有人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九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