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不種蘿卜白菜了, 那咱那些老客兒咋整？今年咱不送, 以後咱再種的時候, 人家可就不一定認咱了。”自打第一年進省城賣冬菜, 他們家年年都固在一個市場，這麼多年下來，老顧客都已經跟他們兩口子很熟悉了，誰家每年用多少菜, 也都在賈敏腦子裡呢, 到時候都是直接送的, 有些大爺大媽，熱心腸兒的, 看他們賣菜就住在車上，太辛苦, 還給他們送被子，送湯啥的呢。
“不要緊的, 咱留下幾畝地種菜, 老客兒的情份不能斷了。不賣散客就完了。咱年年種白菜蘿卜，也不掙啥錢, 主要是種完春蒜, 種彆的都來不及了。閨女找到了掙錢的路子，咱還是得向錢看。”林大海心裡有數兒著呢。紫甘藍以前他沒種過, 雖然嘴上說相信他閨女，心裡也是沒底，也不想放棄成熟的顧客群體, 他跟賈敏都不會吆喝，就是仗著乾得早，才占下了那個好地方，紫甘藍，總覺得乾不長，得留下後路。
“那要不，路再買點兒地吧？中學不是黃了嗎？我聽說，中學那二百多畝地，可都讓高瞎子和他們校長分了，高瞎子自己肯定不種，還得往出賣，趕明兒你去問問他？”賈敏還是不想放棄白菜蘿卜的收益，每年她是兩三萬的收入呢，一年的零花都夠了。
高瞎子跟林家都是一個屯兒的，在中學當主任。小時候淘氣，拿著剪子玩兒，把左眼珠紮壞了，換的假眼球，不知道的人看不出來，但那眼睛就是擺設，啥用沒有，屯裡的鄉親就管他叫高瞎子。眼睛不好，人家腦子好用啊。那年頭兒，高中畢業，絕對高學曆了。畢業之後就一直在中學當數學老師，後來升的主任。這不是計劃生育，孩子越來越少了嘛，再加上條件好點兒的，都送孩子進城裡上中學去。這村裡的中學，就越發沒生源了。以前好幾百學生的學校，前兩年就剩幾十個了。鎮上就把二中給並到鎮中學了。原來二中的地，房場啥的，全都賣了，校長主任倆人分了，那價兒就肯定是高不了。
“我不願意跟他打交道，他那媳婦兒，事兒太多了。”林大海一聽賈敏的建議就搖頭，高瞎子兩口子風評不好，十裡八村的都知道，兩口子人品不行，太自私，把日子過得，一個屯子裡，跟誰誰都不打交道，連新生爹媽都不上門。
“咱們是租他地種，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都是按市場價的，咱也沒想跟他講價，管他那些事稱呢。”都在一個屯住著，賈敏屬於是脾氣好的，跟誰都能說上話，跟高瞎子媳婦見了麵也能聊上一兩句，非常了解，他們就是唯利是圖的人，隻要不差他們錢，他們又知道自家出得起錢，黃不了，肯定樂意租的。
“行吧，哪天我問問。”自家在屯子最邊兒上，高瞎子到鎮上上班，每天都會從門前過，拉下來說一起就是了。
“爸，媽，你倆可不能再不要命似的乾活兒了。奔五的人了，腰都不好，都已經累壞了。掙多少錢是多啊？雇人乾吧？大不了少掙點兒唄！”黛玉就勸她爸媽，乾活兒彆太拚命了。以前家裡窮，他們又年輕，有得是力氣，為了生活，累些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家裡的錢也夠花的了，自己也能掙錢了，再過幾天，她們都大學畢業上班，就更不用愁了，他們也大了，再這麼乾下去，真沒必要的。
黛玉從來沒勸過她爸媽把地租出去，進城裡隨便乾點兒啥小買賣，或者乾脆就在家享福，彆說這些年還存下一些錢了，就是她掙的那幾百萬，也足夠他們養老的了。因為她太明白父母的心思了，沒法兒勸。他們老覺得閨女們將來要嫁到彆人家去的，指靠不上，自己手裡必須得留點兒養老本兒。再一個，都知道城裡房子貴，現在更是一天一個價兒，工作掙錢也不易，他們還想著給閨女掙點兒，能幫多少算多少。最重要的，她們現在說啥都是空頭支票，自己沒工作呢，說什麼將來掙錢養活他們，那就是哄人的。誰知道她們將來真能混成什麼樣兒呢？
所以，她從來都不勸著彆乾了，又心疼，就隻能勸著少乾點兒了。
“就是，雇人能花多少錢？把自己累壞了再住院，那多虧呀？你們要心疼錢的話，讓小妹出啊？”林星也在邊兒上勸，當閨女的，哪有不心疼爹媽的。
“就是就是，讓小妹出，她現在，富婆兒呢，不花彆不花。”林月也是這個意思。
“好啊，那就我出錢。”黛玉沒意見，雇人栽蒜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活兒，撐死兩萬塊錢就夠了，她隨便參加個什麼活動，唱首歌，也不隻十萬塊了。
“我們還沒到花閨女錢的份兒上呢。你們老實兒待著得了。本來也要雇人乾活兒的，你們當我倆傻啊？能雇得起人非要自己乾？再說，自己乾也來不及啊。”賈敏拿眼睛倆大閨女，一天天的，也沒個當姐的樣兒。
“小妹，你回學校再幫我打聽打聽，春蒜的市場。你大哥他們這兩天都是胡蘿卜和蒜對半種的，也挺掙錢，一直勸我也種胡蘿卜。賣菜籽的老王這兩年兒跟人家合夥倒騰三辣，還勸我種毛蔥，辣椒。往韓國發，說那邊兒人做鹹菜，就愛用咱們這邊兒的辣椒和毛蔥。能賣上價。”林大海支使閨女還是非常理直氣壯的，聽說黛玉有家裡運菜的同學，這不就用上了。
“那不用問，我早都問過了。爸，你就選種蒜吧。我聽說，現在好多農業經紀人在炒蒜，都建了好多冷藏庫了，要囤蒜往上炒呢。還有一些藥廠，也在收，提取大蒜素做藥，啥時候你看那蒜價高得遠遠超出它的實際價值了，再換彆的種，那庫存就夠消化兩三年的了，到時候再接著種。保證虧不了。”身為學霸，這裡麵的道道兒，人家一說，黛玉就想得透透兒的了，其實也不複雜，都是商人的慣用套路。
“你說的大小年兒嘛，這個我明白。行，我記住了。你們有學問，懂得多，沒事兒的時候，也多注意點兒。”這學就是不白上，林大海就覺得，這些年，沒白供，學費沒白花。
換種紫甘藍的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過了年兒，初三，一家子就回城裡了。林月高中初八就開學，京大初十就開學，黛玉初八就得出發了，得回家準備準備東西啥的。
剛回到家，林三伯的電話就到了，讓去他家裡吃飯。過年嘛，都是互相請客的。
林波見到黛玉，真的是非一般的熱情，又拿出來幾十張照片，讓她簽名。肯定又是把她們是堂姐妹的關係拿出去顯擺了，平時都把照片郵到京大讓黛玉給簽名了，也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人情，還有這麼多要簽的。
人到了，就不光是簽名的事兒了，還得合影。
也是啊，沒合影怎麼能證明她說的都是真的呢。
“小妹啊，你認識很多娛樂圈的人吧？”照完了相，簽完了名兒，林波又拉著姐仨聊天，主要還是打聽黛玉的事兒。
“就跟一起拍廣告的說過幾句話而已，姐，咋啦？”黛玉心下警惕。
認識我也不能告訴你啊！年輕的小姑娘，總是對名利場很向往的，特彆是林波這類型的姑娘，永遠想得是怎麼走捷徑，這樣的姑娘並不少，她的心也不壞，沒想著坑人害誰，也不是不懂，名利場不好混，隻是總存著幻想，自己會是那個被上天眷顧的氣運之子而已。黛玉勸不了她清醒，隻能自己注意著，彆做了那個推她進坑裡的人就是了。
“啊，我下半年大四，不是要實習了嗎？想著你要是認識什麼人，能不能幫我找個助理之類的活兒，也讓我見識見識娛樂圈的繁華。”果然，林波接著就提要求了。
“姐，我哪認識什麼圈裡的人啊。真不是不幫你，隻是我都不知道能找誰幫忙。”黛玉表情特彆的真誠。
“那你跟電視台的人也不熟嗎？進電視台也行啊。”林波還是不死心。
“姐你不知道，我們學校對學生管得嚴，特彆是對上電視這樣涉及形象的事兒，管得特彆嚴。我又沒成年，每次出去參加活動，學校都派人跟著的。你看，這好幾個月，我不就參加了兩個新年晚會嗎？京城台是跟學校有合作的，我是做為學校代表去的。國家台就更不用說了，那是任務。學校才給開了證明讓出去，還必須得表演完就走。連跟彆人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黛玉就把學校的作用往大了說，反正林波那民辦三本大學的學曆，肯定也不知道京大的管理力度。
“啊？你們學校那麼嚴啊？”林波還真信了。
“那可不是，彆說她們京大了，我們學校，也是到了大三才能鬆點兒。”林星在邊兒上幫著黛玉說話。
“哎媽呀，那還是我們學校好啊。大四就沒幾門課了，好多學生都出去找工作了，隻要畢業之前回來把畢業論文寫了就行。”林波一點兒沒羨慕，還挺慶幸自己的學校更輕鬆。
“還是你們好啊。我看過我們專業的課程表，大四下學期還八門課呢，想想我都愁啊……”林星就捧著說。
“姐，你不知道考研嗎？”三伯娘來家裡竄門子的時候，還跟賈敏說過，要讓林波考研，然後再考公務員，現在這學校，名氣不行，怕竟爭不過彆人，還說林三伯已經托了朋友，隻要筆試過了，麵試肯定沒問題的。
“考啥研啊，我們學校一年都考不出去幾個。我可考不了。一看那些考研資料我就頭疼。”林波從小到大，就不是學習的材料。
“我聽三伯娘說，想讓你考公務員吧？鐵飯碗多好啊。”林月就問。
“有什麼好的，一個月那幾千塊錢的死工資。要是回咱們縣裡，三千塊錢都費勁，夠乾啥的，哪比得了當明星啊，風風光光的，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每天有漂亮衣服穿，隨隨便便露個麵錢就來了。那才是我應該過的日子。”跟從小一起長大的自家姐妹跟前，林波並不隱藏自己的野心。
“當明星啊？那也挺好的。”林月訕訕的不知道該咋評價，就隻能這麼說了。姐仨兒互想打著眼色，都挺無語。
按說林家的基因不錯的，林大海哥七個都算是相貌堂堂，老三老四老七更是出類拔萃的長相。三伯娘雖然個子是矮了點，身材臃腫了點，但五官是端正的。也不知道林波是怎麼長的，竟挑著父母的缺點長了。最多最是中人之姿，就這條件，還想當明星？當特型醜角嗎？
最終林波的願望肯定沒能實現了。情緒低落的，林大海一家走的時候，她都躲在房間裡沒出來送。
這些都是小事，搪塞過去就算是過去了，到也不至於造成困擾。
黛玉更愁的事兒是該給同學們帶啥禮物。
這回家的時候不能空著手，回學校的時候，也不行啊。得帶點兒土特產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