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過來揉了下蘇言頭發,說:“行,我回去停下車,你們兩個等等我。最好換件臟褲子,我們摸魚去。”
過了約有十五分鐘,蘇言跟蘇盼楠從樓上悄聲下來的時候,林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他正低頭擺弄著一個手電筒,看那黯淡的光色,顯然是快沒電了。背上還背了一個黑鍋。那樣子簡直叫人忍俊不禁。
林俊把燈收進兜裡,揮手道:“走吧。趁天黑,我們早去早回。”
蘇盼楠合上門,三人順著小路悄悄出去。
等出了這一條道,外麵的小徑就是一片漆黑。
附近的泥地都是沒有鋪過水泥的,坑坑窪窪,走著得小心。
林俊在最前麵開道,沒過一會兒就轉過身來,仔細地提醒她們哪裡有石頭,哪裡得注意,還不厭其煩地叫她們慢一點,不用著急。
他對這一片的路應該很熟,一趟走下來,腳步都沒有打晃的。跟蘇盼楠兩人一前一後,仔細照顧蘇言彆摔了,跟看孩子一樣。
蘇言問:“林、我說林大哥,你到底是乾什麼的呢?”
“他還是學生呢。”蘇盼楠說,“大哥是縣裡最好高中的第一名。明年能上大學了。”
“那你怎麼——”蘇言烏漆抹黑中絆了一腳,兩雙手同時伸過來將她架住。
蘇言站穩,才接著說:“那你怎麼沒去上課啊?現在還在上課吧?”
林俊說:“我媽病了,我請假回來照顧一下。順便幫人帶東西賺點錢。”
蘇言:“帶什麼?”
“什麼都有唄。”林俊說,“這村裡又沒家店,前麵才有鎮有店鋪,我順點東西回來倒賣。順便還能去鎮上看看什麼賺錢。”
蘇言“哦”了一聲。
倒買倒賣吧。可鄉下的話,能賺得了多少錢?多數人寧願走個一兩個小時,也不會讓彆人多賺一兩毛。何況他的車就一個兜,幾次路過自己家門,都是空的,這來回跑一趟,能帶多少東西?
蘇言想著眉毛聳了下。
他肯定還有彆的方法。再要麼,他可能比自己想象得還要窮。
聽說林俊後來是坐牢了的,不會是走投無路,鋌而走險,然而才犯事的吧?
蘇言想到這裡心都慌了,想上前給給林俊背誦一遍思政課的目錄。同時開始拚命回憶,這個年代有什麼賺錢的好方法。
可腦海中轉來轉去,隻有炒房和炒股兩個選項,顯然都不合適。
不學無術,她真是太不學無術了。
這時林俊停下腳步,小聲道:“到了。你倆站著彆動。”
蘇言看不清楚,隱約間覺得有粼粼波光,問道:“水田啊?”
“對。”林俊開始挽褲腿,然後順著:“摸點田螺。看看泥裡還有什麼。這種水田裡多得是吃的。”
蘇言:“我以為是去前麵的溪裡呢。”
前麵有一片河灘,不漲水的時候水位較淺,隻到小腿肚過。但裡麵的魚倒是不少。
林俊:“大晚上的帶你去江邊?你妹妹能打死我。”
那邊一漲水,水流就會變快,而且有些地方突兀地冒出個坑,水忽然就深了。不少孩子就是在那裡被淹死的。
他們蘇家有個孩子就是。
林俊最後徒手抓了條紅田魚,抓到後丟進旁邊的黑鍋裡端起就跑,生怕被人逮著。
三人刺激又樂嗬地跑出了幾百米路,黑暗裡你攙著我我攙著你,最後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才停下來。
林俊讓她倆呆著,自己去河邊打水,把鍋裡的泥水都衝乾淨。蘇盼楠則悄悄去附近住民家裡,拿了幾根紮在外頭的木柴,以及起火用的木屑過來。
等林俊健步如飛地回歸,這邊火已經燒好了,直接一鍋燉。
但是三個人吃,還全都餓著肚子,不敢太放肆。最後蘇言是喝湯喝飽的。
其實隻有她一個人在吃,另外兩個全程借著手電筒的燈光,在沙地上討論物理題目。
蘇言看著那畫麵簡直慚愧。
沒見過這麼辛勤的學霸啊。
林俊教完,用手地上抹平,把痕跡消去,點了點頭說:“沒問題的,考點就這麼多,變不到哪裡去。你這麼聰明,不用怕。”
“明年二月份,我們學校招生考試,你一定要過來。”林俊笑說,“我就在大學等你了。”
蘇盼楠:“你好好考試就行了,彆跟以前一樣又耽誤了。”
蘇言問:“耽誤什麼?怎麼耽誤的?”
蘇盼楠點著她的額頭:“吃你的吧。”
林俊在一旁用手遮掩著打了個哈欠,顯然是困了。三人不再閒聊,快速將東西吃飯,把火滅了,然後起身回去。
·
三人從田邊回來的時候,路燈已經關了。旁邊的地裡還響著蛐蛐的聲兒。
林俊將她們送到門口,催促道:“快回去睡覺了。”
蘇言沒進去,側耳聽了一會兒,小聲說:“我聽見了一點挺銷魂的聲音。”
蘇盼楠沒聽明白:“什麼啊?”
黑夜中看不清林俊的表情,隻聽他略帶尷尬地說了聲:“這種時候耳朵倒是很靈。什麼都是你能聽的嗎?趕緊進去!”
身為在現代社會成長起來的孩子,經過手機跟網絡轟炸的人群,那可懂著呢。
蘇言矮身一鑽,快速跑進去。
林俊不好進她們家,忙道:“快去攔著她!小心點彆出聲,彆被發現了!”
蘇盼楠見他說得認真,急匆匆追上去。
蘇言循著聲去了後院,裡麵沒人。此時聲音也小了下去,隻剩下一些壓抑在喉嚨裡的悶哼。
蘇言走近的時候,隔牆還傳來一聲嗔罵。大抵能算得上是調情的話。
她第一次碰到這麼私密的場景,站在那兒就愣住了。一步也不敢前進,腦海中又翻江倒海地告訴自己這算不上什麼。
蘇盼楠緊跟著趕到,也聽出來是什麼事情,頓時一臉騷紅,拉了拉蘇言的衣服,示意她趕緊回去。
蘇言回頭做了個口型。
“是大伯母。”
蘇盼楠急了,更加用力地要拽她回去。
蘇言這次沒有反抗,跟著她小心回了自己房間。
兩人都沉默地鋪好被子,洗臉刷牙,然後躺到床上。
蘇言叫了一聲。
“那聲音,好像不是大伯父啊?”
蘇盼楠沒理。
蘇言又說:“難怪大伯母老想往我們家跑。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那這樣想想大伯父也挺厲害的。畢竟是他親自把家人送過來的嘛。”
蘇盼楠轉過身來,鄭重其事道:“不許胡說知道嗎?這事兒你跟誰都不能說!”
蘇言:“那你說那個男人是誰啊?”
蘇盼楠:“姐!”
蘇言無奈道:“好吧。”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過了半晌,蘇言又悠悠說:“可你不知道綠是一抹多麼鮮豔的顏色,它無論是在白天,還是晚上,都是最醒目的一抹光。”
“姐!”蘇盼楠歎道,“真的不能說。你要是說了,就得罪死大伯母了。她那樣的人,能給你好過嗎?她娘家一幫兄弟姐妹都不講理的,而且還嘴碎。到時候矢口否認,跑過來堵著你,你是罵得過他們呢,還是打得過他們?”
蘇言想想也是。自己是穿越的,倒沒什麼。她大姨媽以後可活得好好的,她應該能穿回去……吧?
但每次她為蘇盼楠出頭,最後卻還是蘇盼楠背鍋。說明她人單力薄,沒有用啊。
蘇言想搞事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點頭說:“好吧。”
·
翌日大早,蘇言跟蘇盼楠被外婆叫起來。
天色還蒙蒙亮,就要她們帶著東西去上山拜祭祖先。
還好山頭離家不遠,就是比較高。爬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外婆對著墓碑磕頭感謝,燒了些紙錢跟元寶,就帶著人下來了。
然後又準備了香燭跟紅包,去另外一麵的佛殿裡燒香敬香火。
家裡應該還是窮的,蘇言一時都不確定,是外婆太愛自己,還是太愛菩薩。
等一通折騰回來,已經快到中午的飯點,蘇言才被赦令可以吃飯。
因為外婆不在家,中午是大外婆煮的麵。
她把櫥櫃裡的一道肉都切了下去,自己一家人挑了個乾乾淨淨,又打了一碗帶肉的留起來,專門給外婆。剩下的一鍋清水白麵,顯然都煮糊了,留給蘇言二人。
正餓得慌,兩人都顧不上講究。吃碗麵蹭著麵湯又吃了個乾饅頭。
正在掃尾的時候,大外婆走過來說:“盼盼啊,幫我把那衣服洗一下,我這腰有點不舒服,今天是動不了了。”
蘇言現在看她就覺得有點惡心,聽完她說的話,諷刺地笑了聲:“嗬。”
蘇盼楠連忙拽她,怕她口不擇言。
大外婆接著說:“哦,就是昨天你姐給我潑的那身,全身都給弄臟了!”
蘇盼楠:“我知道了。”
蘇言眼睛轉了轉,忽然笑說:“我潑的啊?那要不我幫你洗吧。”
大外婆撇嘴:“我不要,你洗不乾淨。”
“你還挑呢?”蘇言把筷子一丟,冷聲道:“要麼你自己洗,要麼我來洗,你選一個。真當我倆是你保姆啊?”
大外婆狐疑看著她,末了才道:“你喜歡洗你就洗吧。可不是我逼你啊。要是洗不乾淨,還是要盼盼幫忙洗一遍。”
蘇盼楠:“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