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鶯鶯真的很想殺了燕寧。
前世最暴戾惡毒的情緒推動著她握緊手中的劍,片刻間,她想起自己是如何推懷孕的裘安安下樓,想起自己如何眼也不眨刺穿景順荷的心臟,以及每一次殺人的不屑嗤笑。
一幕幕,逼紅了鶯鶯的眼睛,衝垮她這一世對自己壘砌的良善城牆。
從未如此迫切的想將人千刀萬剮,在鶯鶯握緊劍想要往燕寧心口紮時,係統尖聲衝她喊:【宿主不要!他死了,咱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風在呼呼吹動,卷起白雪遮住鶯鶯的眼睛,尖銳刺耳的聲音震的她頭疼欲裂,於是手中的劍輕偏,沒入燕寧肩胛的皮肉。
是啊……
若是燕寧死了,那她的任務該怎麼辦呢?
滾燙的淚水融化了臉頰上的落雪,在嗚咽的風聲下,鶯鶯似乎還能聽到燕姬華的哭聲。鶯鶯聽到她在哭著質問她,問她為什麼她都退了這麼多步,燕寧還是不肯放過她。
——你為什麼沒有護好我們?
——為什麼要堅持站在燕寧身邊!
——修顏死了,我死了,我肚中的孩子也死了,鶯鶯你為什麼不肯為我報仇!難道你要看著我們枉死嗎?
……不啊,她不想,她是真的想為她報仇的。
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又互相碰撞廝打,係統還在鶯鶯耳邊不停勸說著:【燕寧馬上就要登基了,你若這個時候動手,咱們就功虧一簣了!】
【宿主,不要衝動,你快放下手中的劍。】
【……求你放下。】
鶯鶯已經不敢再回頭去看燕姬華,撕裂的疼痛感讓她失了渾身的力氣,鶯鶯眼前一黑吐了口血,在昏迷前她聽到燕寧問她——
“你可以不恨我嗎?”
鶯鶯滿口鮮血痛的說不出一句話,她死盯著燕寧緩慢闔上眼睛,在心裡把答案給了他,
她要說:“永不原諒。”
“……”
鶯鶯昏倒了。
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東宮,渾身軟綿沒有多少力氣,入目的是陌生擺設。
“醒了醒了。”
“太子殿下,顧姑娘醒了!”
耳邊是嘈雜的腳步聲,很快有人快步走到榻前,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把人扶起。
換下那身血色
黑衣,燕寧又成了他高高在上的太子爺,他用白皙修長的手接過藥碗,對醒來的虛弱姑娘輕聲:“鶯鶯,咱們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鶯鶯想要抬手揮落他手中的藥碗,虛弱下卻直直朝他栽去,用身體撞翻了他手中的藥碗。
啪——
湯汁灑落一地,浸濕了燕寧的衣襟,一時間他也沒顧上收拾,直接用受傷的手臂去扶鶯鶯,大動作扯到肩胛的傷口。
“你現在身體太過虛弱,不宜亂動。”
想也知道鶯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投懷送抱,燕寧為防止她再次亂動,索性將人控製在懷中。
鶯鶯掙紮微弱,僅僅是幾個簡單動作幾乎用光她全部的力氣,氣喘籲籲倒在燕寧懷中的時候,她索性壓在了滲血的傷口處,燕寧臉色發白並未阻止,隻是用手護著她的脖子。
“我知道是我不好,等你身體恢複了,無論你怎麼打我罵我,我都不還手好不好?”
燕寧輕聲哄著人,“你信我,我做的這一切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咱們先把藥吃了,吃完後我同你講一個故事。”
鶯鶯輕聲喃了句什麼,她聲音太小了燕寧沒有聽清楚,於是就湊近她貼麵相問:“鶯鶯想說什麼?”
他正欣喜於鶯鶯願意同他交流,結果坐等右等,隻等到鶯鶯咬字清晰,吃力吐出一個字:“滾。”
她要他滾,她滿眼憤恨不願意見到他,她還是恨上了他。
燕寧眸中的光一點點熄滅了,“我不能滾。”
明知鶯鶯此刻有多反感他,燕寧卻還是擁著人不肯放開。他又命人重新煎了一碗藥,在端到鶯鶯麵前時說道:“燕姬華沒死。”
“鶯鶯,我真的沒你想的那般狠心。”
鶯鶯不信,還當燕寧是在哄騙她,然而燕寧隻是攪著碗中的藥汁苦笑道:“我騙你做什麼?”
“當時你也看到了,我隻對董王爺出了手。”
既然燕寧之前答應過鶯鶯,就不會輕易對燕姬華出手。
雖然鶯鶯早已不再信任燕寧,但在這個時候,她寧願相信他說的時真的。
“你真的沒有騙我嗎?”鶯鶯關切道:“那燕姬華現在還好嗎?她肚中的孩子有沒有保住?”
“沒有騙你,禦醫現在正為她診治。”
燕寧不
肯再多透漏消息,他用玉勺舀了藥汁抵到鶯鶯唇邊,半是輕哄半是威脅:“等你喝完藥我就帶你去看她。”
“若你執意同我鬨,我可真無法同你保證,燕姬華的孩子能不能保住了。”
鶯鶯想也不想吞下了藥汁,不隻是為了燕姬華,為了自己考慮,她也必須儘快恢複健康。
.
鶯鶯的身體一直很好,若不是被燕姬華一事刺激太過,距離原身身體被摧垮還能有一段時間。
就她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喝完藥就能恢複的,體力被大大削弱,沒一會兒她就再次陷入昏迷中,等她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寢宮中安安靜靜隻餘她一人。
“你看我就說嘛,儲君之位一定是咱們殿下的。”
負責照看鶯鶯的兩個宮婢正躲在門外偷閒,她們沒發現鶯鶯醒了,小聲說著宮裡的情況,一人回道:“你差不多就行了,現在這種時候還敢笑,要是被嬤嬤抓到咱倆都吃不了兜著走。”
“怕什麼,咱們可是東宮的人。”
最先開口的宮婢語氣裡滿是驕傲,“如今遺詔已下,等過了冊封大典咱們殿下就成了陛下,我看到時候誰還敢惹我們。”
……遺詔已下,南音皇帝已經死了?
寢宮內隻燃了盞昏黃蠟燭,鶯鶯聽著門外的談話還有些發懵,一時間並不確信自己聽到的。
【是真的。】係統及時出現。
它告訴鶯鶯:【原本南音皇帝還能再活上半日,但燕寧等不及了,如今他正在乾坤殿,那份遺詔也是他偽造的,不過南音大臣都信了。】
雖還沒正式舉行登基大典,但宮裡的人都已經改口喚燕寧‘陛下’,係統興奮道:【等到燕寧舉行完登基大典,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是目前所有任務中最難完成的一項任務,不隻是鶯鶯,其實最開始就連係統也覺得任務完成無望。
本以為鶯鶯會同它一樣高興,誰知鶯鶯聽後半分反應沒有,蜷縮在榻上獨自出神。
【宿主,你不高興嗎?】
鶯鶯高興不起來,就算如今得知了燕姬華還活著,她心中依舊抽痛的厲害。
閉了閉眼睛,她澀聲輕問:“等到登基大典結束,我可以殺了燕寧嗎?”
【你、宿主你說什麼?!】
係統像
是被驚到了,之後竟久久沒敢回應。
等它想說話時,卻忽然感受到周圍的異常波動,到嘴的話又重新憋了回去,鶯鶯隻聽到係統在她耳邊飛速說了句:“欽容來了!”
鶯鶯猛地睜開眼睛,然而昏暗的房中依舊隻有她自己。
門外兩個宮婢還在嘀嘀咕咕說著話,鶯鶯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燭火輕晃間,還當自己又一次幻聽。
就算不是幻聽,也定是係統在耍著她玩。
“你竟然騙我。”鶯鶯委屈抽了抽鼻子。不提欽容的名字還好,係統一提起他,鶯鶯就開始瘋狂的想念。
兩日未見,她也不知道欽容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撐著手臂正準備從榻上坐起,桌邊的燭火又是一晃,眼前陰影覆蓋,鶯鶯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聲:“誰騙了孤的鶯鶯?”
話落,強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鶯鶯的腰身,鶯鶯整個人後仰落入溫暖的懷抱。
熟悉清淡的雅香入鼻,鶯鶯使出渾身的力氣轉身去擁抱來人,埋首在他懷抱中抽泣喊著:“三哥哥!”
“噓——”
欽容瞥了眼門外的宮婢,附耳在她耳邊小聲解釋:“燕寧加強了對東宮的防護,孤進來不易,鶯鶯小些聲音不要被他們察覺。”
鶯鶯連忙收了聲音,被嚇得不敢說話隻能盯著欽容看。
欽容亦是如此。
前些天他早早察覺了燕寧的異動,昨日沒能去見鶯鶯,就是在布置這件事。
“怪我。”二人對視許久,借著幽暖的燭火欽容捧住鶯鶯的臉頰,與她額頭相抵輕聲喃著。
他一直未將燕寧想要殺董王爺的事情告訴鶯鶯,目的就是不想讓鶯鶯被牽扯其中有性命之憂。隻是他身處南音國又不能暴露身份,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並沒有防住燕寧勢在必得的突襲。
“孤就一日沒看住你,怎麼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望著鶯鶯蒼白的麵容,欽容用唇瓣吻過她紅腫的眼睛。
這一日是他過得最為心焦無力的一日,為了不暴露破綻,欽容隻能眼睜睜看著燕寧抱走昏迷的鶯鶯。
鶯鶯是他的啊。
彆的男人怎麼敢抱她。
歎息著把人抱緊,欽容儘可能忽視鶯鶯身下的這張軟榻。
實在忍不下去,他便將鶯鶯整個的抱起
放在自己腿上,由眉心吻過眼睛再到唇瓣,等二人都氣喘籲籲,欽容才將一枚藥丸喂入鶯鶯口中,輕啄著她的唇瓣柔聲,“彆讓孤為你擔心,鶯鶯要快些好起來。”
欽容在東宮安插了自己的眼線,對於鶯鶯的情況他也大致了解。
鶯鶯毫無防備吞下欽容喂過來的藥,緊摟著人訴說著自己的想念,“我好想你。”
“三哥哥,我想回北域了。”
欽容又何嘗不想帶她離開,將她放在其他男人身邊,每一刻都是煎熬。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很清楚鶯鶯要的不是他的回答,於是欽容沉默著將人擁緊,呼吸交.融享受彼此帶來的安寧。
微風吹動起寢宮內的帳幔,守在門外的宮婢對房內的情況毫無所覺,在安靜的環境下,她們的談話也變得清晰起來,有人問:“房裡那位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殿下竟親自給她喂藥。”
鶯鶯感覺抱著她的手臂一緊,很快就聽到另一人回:“噓,你聲音小些。”
“保不準啊,她日後就是咱們的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
這四個字,欽容幾乎是和門外的宮婢一同念出。不同於宮婢的驚訝,短短四字欽容念的極為緩慢。
低眸去看懷中的鶯鶯時,那名宮婢還在添油加醋:“你還彆不信,咱殿下平日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你看他對顧姑娘,哪次不是寵著縱著,顧姑娘出宮他都寶貝著派瑞吉跟隨,生怕把人弄丟了。”
“何況顧姑娘的家世在那擺著呢,她可是丞相嫡女,封後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門外兩名宮婢意見不合,一人覺得鶯鶯對她家太子殿下態度不好,早晚被太子厭棄,一人認定了鶯鶯會成為南音皇後,掰數著燕寧對鶯鶯的好。
“殿下每日都會去偏殿見顧姑娘呢。”
“瑞吉還是咱殿下的貼身隨從,可你看自從顧姑娘來了,瑞吉跟著誰的時間久?”
“我還聽說殿下是因救顧姑娘才受的傷,他把人抱回來時,那著急的模樣你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