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第二十九章

林木窩在工作室的椅子上, 看著桌上攤開的相冊發呆。

媽媽留在家裡的相冊和記錄裡根本沒有她的家人相關的消息,一點點相關的訊息都沒給他留下。

林木一直都覺得媽媽之所以一點信息都不留下, 是因為跟家裡撕破了臉,並沒有跟家裡人再多聯係的必要。

這麼十幾年來,母子兩個雖然過得並不富裕, 很多東西都需要劃算一下再買,但至少也吃得飽穿得暖。

生活要求沒那麼高的話,也的確是沒有什麼跟外公那邊聯係的必要。

媽媽連野外打滾都能承受得住, 自然也承受得住這種普通的生活, 這麼多年下來苦也好累也好,都過得開開心心。

也的確沒有什麼遇到過非得聯係外公不可的困難。

所以林木一直也就當自己沒有彆的親人存在了。

反正也影響不到他什麼。

林木發著呆,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他偏過視線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發現屏幕上推送來的是大老板發來的消息。

林木拿起手機解了鎖, 發現大老板又跟他下了三盆仙客來的單。

林木頓了頓,指尖在屏幕上輕敲了好幾下,卡殼了兩秒, 又把敲好的一大串字刪掉, 然後回了個“好”字過去。

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機,大老板那邊又發來了消息。

他問林木:沒什麼想問的嗎?

林木指尖在屏幕上輕晃了一會兒,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他想問的可多了去了。

但自己想想,其實也就反應過來了。

人家趙叔這麼有錢的一人為啥總是隔著大半年的就跟他下單要盆栽?

先不談那些花花草草好不好養這種問題,哪怕是再難養的花, 每年到了花期,花鳥市場和各種花卉展哪個不是什麼類型的花都能買到的?

就是林木自己, 也會抱著養得比較好的花花草草去湊個熱鬨,還在花卉展裡得過獎,拿到過一筆獎金。

更彆說因此而認識的一些想要買花的老板了。

但這種老板是根本不會提前一年半年找他訂花,還一個月要個兩三盆的。

林木叫趙叔叫大老板,就是因為他提供的生意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什麼程度,一年裡林木賣出去的花,除了一些高端場所的小額訂單之外,有近乎四分之一是交出去給趙叔的。

說是幫朋友訂的,自己要的,送長輩的,各種各樣的名頭。

現在一想,簡直就像是特意在給他送錢。

林木在屏幕上猶疑不定的手指頓了頓,打了一串字,猶豫了一下,把林宏盛三個字刪掉,改成了小舅舅。

過了一會兒,又把小舅舅刪了,改成了一個代稱“他”。

林木問大老板:您找我買花是他的意思嗎?

手機那頭的林宏盛看著這個回複,苦著一張臉,轉頭看向美滋滋的看著林木送過來的那盆杜鵑,一副愛不釋手模樣的朋友。

“我這個怎麼回複啊?”

趙叔探頭看了一眼,把手機拿過來,十分嚴肅的回到:我喜歡花,他介紹的,除了你的花之外沒誰種的花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個回合。

林木看著這條回複,愣了兩秒,想到他第一次去大老板家裡的景觀房時看到的慘狀,忍不住抿著唇笑了笑。

他曾經給這位大老板建議過,去請個專門的園丁負責照顧,但大老板很倔,始終都覺得自己可以。

結果最後還是靠他一兩個月去一次,稍微幫著照顧一下。

林木看著手機,托著腮思考了好一會兒,想著應該怎麼回複,那邊就接二連三的發來了大段大段的消息。

說了一些媽媽那邊的家事。

林木慢吞吞的翻完,內心對於他的兩個舅舅並沒有什麼觸動。

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不願意接受完全掙脫家庭所帶來的風險和損失,卻又試圖在享受資源的同時追求自己的人生。

一些父母會選擇放縱自己的孩子,給他們一片天,然後讓他們自由成長,而另外一些則是會嚴格的掌控他們,視孩子為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許他們往自己定下的道路外邁出一步。

外公顯然是後者,而對於兩個想要飛翔卻沒有勇氣掙脫桎梏的舅舅來說,不過是世事不從他們所願罷了。

大舅舅是個膽小鬼,自己失敗之後就寄希望於弟弟妹妹。

小舅舅是個被兄姐寵著保護著的,顯然對直麵外公這事慫得厲害。

兩個舅舅都一個四十五一個五十多了,還活在外公的陰影下,連參加姐妹的葬禮、照看一下流落在外的侄子這種小事都要偷偷摸摸的看彆人臉色,倆人也沒成功到哪裡去。

媽媽乾脆的脫離了,看著反而是過得最自在的。

林木看著被他拉到底的聊天記錄,內心毫無波動。

人活在這世上,誰還沒幾個故事咋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

雖然對他們的事情沒有什麼觸動,但人家給自己行的方便怎麼也該回報一下。

林木敲著手機屏幕,回了個謝謝過去,琢磨著應該怎麼回報這些年來他壓根沒能發現的兩個舅舅的善意。

他終於知道自己記仇這性子到底是順著誰的了。

他就說嘛,夢裡的爸爸看起來溫溫柔柔文文靜靜的,怎麼都不像是會記仇的性格。

原來是遺傳了媽媽的。

現在想想,媽媽讓他叫外公來收屍,除了那麼點故意的成分之外,可能還是希望兩個兄弟能來這裡走一趟,以後照看一下他。

尤其媽媽住在A市邊上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幾個親人,大概就是因為外公在中間有什麼動作。

畢竟A市說大也不大,他們就在郊區住了這麼多年,還買了這裡的房,外公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可這麼多年來,林木根本沒有見過哪個媽媽那邊的親人――彆說有親人拜訪了,連電話都隻有幾個朋友和導師會打過來。

隻不過記憶中的媽媽總是十分溫柔的樣子,實在看不出骨子裡叛逆得這麼厲害。

林木放下手機合上相冊,偏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邊,二樓恰巧能看到正在搭建中的玻璃房尖尖。

幾個小妖怪正小心的給玻璃放上去,塗上防水膠和保護塗層,還時不時扭頭看一眼房間裡。

悄悄往房間裡瞄的小含羞草跟林木對上視線,愣了兩秒,衝林木露出個羞怯的笑容,高興的揮了揮手裡的刷子。

這一揮,刷子上沾著的膠就被甩出去,黏了旁邊小土豆滿頭滿臉。

林木和幾個小妖怪一驚,也顧不上自己難過還是彆的什麼了,從椅子上一蹦彈起來,急匆匆的衝出了房間。

小土豆委屈的變回了原型,讓林木幫他擦掉身上沾著的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