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按了按眼角的細紋,眨眼道:“本公主自然是想聽……情詩!”
周圍的人轟然大笑,彆莊裡向來如此無拘無束,長公主更是風流肆意,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君行之眉心皺得更緊,紅著臉半晌才憋出一句,“學生不會。”
祁丹朱看他窘迫的模樣,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聲音清脆如啼,在眾多笑聲當中如一股清流,叩擊人心。
君行之身體僵了一下。
陳懂急道:“君行之,長公主命你吟詩,是賞識你,你彆不知好歹!”
君行之沉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陳懂聲音滯住,訥訥閉了嘴,心虛地躲開他的目光。
今日他們騙君行之說是魏相命令,他才會跟他們同來。
君行之跟他們是同一間書院的學生,但是君行之文采出眾,不但得了丞相賞識,還讓相府小姐偏心於他,他們早就妒忌不已。
今日他們是早有預謀,故意將君行之騙來此處,一來如他剛才所言,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能夠進入彆莊,二來就是為了讓君行之出糗。
君行之平時性子冷淡,不與他們為伍,他們覺得君行之是瞧不起他們,所以故意讓君行之來此處,想要滅滅君行之的威風。
這裡富貴如雲,個個都有權有勢,他們倒要看看,君行之在這裡還如何高傲。
一切如他們所想,這裡就是金銀窩,他們進門便看得眼花繚亂,停不下來。
他們為了今日早有準備,既親手寫了詩詞做賀禮,又換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衫,雖然依舊寒酸,但至少上得了台麵,而君行之一點準備也沒有,他身上的粗布衣裳跟這些人的綾羅綢緞形成了鮮明對比,比侍女還不如。
他們以為君行之會無地自容,可是出乎他們所料,君行之沒有絲毫卑微之色,他一如往常那般從容淡定,不卑不亢。
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忍不住拱火道:“君行之,長公主身份尊貴,所言皆是命令,你當好好聽令,竟敢違背不成?”
狐假虎威,這樣的人,長公主看得多了,瞬間打消了將陳懂收進府裡做麵首的念頭,免得他整日嚼舌根,在院子裡搬弄是非,惹了她的清靜。
其他人看熱鬨不嫌事大,紛紛添油加醋地指責起來,有威逼利誘,也有恐嚇威脅的,君行之瞬間成了眾矢之的。
他站在人群中央,負手而立,麵色冷硬,沉默地承受眾人的攻擊,依舊一言不發。
祁丹朱彎著紅唇看了他一會兒,倏爾柔聲開口道:“君公子既然不會,不如丹朱給君公子演示一下如何?”
君行之怔愣,抬眸看向笑吟吟的祁丹朱,有片刻恍神。
眾人都朝祁丹朱看了過來,目光裡有驚訝,也有幸災樂禍。
祁丹朱折騰起人來花樣極多,君行之遇到她可沒好果子吃。
長公主向來最喜熱鬨,所以跟祁丹朱和祁明長誌趣相投,時常在一起玩樂。
她聽祁丹朱開口,興味盎然笑道:“丹朱若有興致,當是極好。”
大家皆翹首以盼,九公主姝色傾城,但空有一張漂亮臉蛋,向來不思進取,說是胸無點墨也不為過,他們從未聽九公主吟過詩詞,大家私底下甚至懷疑她連三字經都不曾讀過。
祁丹朱悠悠一笑,隨手將祁明長腰間係的鈴鐺拿了過來。
祁明長靠在椅背上,也饒有興致地看著祁丹朱,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祁丹朱單手托腮,雙眸明亮地看著君行之,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莞爾一笑。
她抬起鈴鐺晃了起來,輕啟紅唇。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
少女的聲音清甜和潤,如珠落玉盤。
全場嘩然。
這可是娘子寫給相公的詞!
大家無不精神一震,場麵一下子熱鬨了起來。
長公主捧腹大笑,紈絝們紛紛驚呼,有的人甚至興奮地拍起桌子,連矜持的貴女們也掩著帕子笑了起來,在繡帕後羞噠噠地看向君行之。
君行之麵頰窘紅,難以置信的看著祁丹朱,僵在原地。
祁丹朱對眾人的歡呼聲視若無睹,她唇畔含笑地看著君行之,眸色動人,眼中浮動著揶揄歡喜。
她手裡的金鈴繼續晃動,歌聲清麗如黃鸝。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
君行之在眾人越來越高昂的歡呼聲中,怔然看著她,一瞬間仿佛眾人的聲音都褪去,天地之間隻餘他和她。
“三願如同梁上燕……”
祁丹朱略略停頓,眼波流轉,紅唇輕勾,桃花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君行之,低低吟唱出最後一句,“……歲歲長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