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漫天飛舞,月光雖然清冷,寂靜的夜卻染上了暖意。
祁丹朱想了想,不甘心道:“不行!瓊山書院那群人已經聽見我說薑仁扈會收你為徒了,若你沒有拜成師,他們豈不是要笑我?”
她轉過身去,麵對著那片曇花,雙手合十,語氣活潑道:“各路神佛保佑,諸天花神垂憐,請讓曇花今夜一定要盛放。”
君行之看著雙眼緊閉,一臉虔誠的祁丹朱,輕輕笑了笑,也將目光投放在那片曇花上。
他忽然有些迫切地希望這片曇花可以在今夜盛開,不為拜師,隻為祁丹朱可以心願達成。
祁丹朱睜開眼睛,眼巴巴地盯著曇花看了一會兒,抱膝而坐道:“先生,你聽過關於曇花的故事嗎?”
君行之搖了搖頭,“未曾聽過。”
他平日讀的書雖然多,但看的話本和閒書卻少之又少。
“我也是聽說書先生說的。”祁丹朱笑了一下,看著曇花娓娓道來,“曇花又名月下美人,相傳本來是上界的一位花神,四季開花,姿容嬌美。”
“有一位少年時常去給她澆水,不知不覺中,她愛上了這位少年,花朵開得愈發茂盛。”
祁丹朱的聲音如潺潺流水,清潤悅耳,君行之忍不住側耳傾聽,漸漸入神。
“花神和少年日日相伴,花神心悅少年的事被玉帝得知,她觸犯了天條,玉帝對此事震怒不已,將少年送去靈鷲山出家,並賜名韋陀。”
月光傾灑在曇花的花苞上,花枝在夜色之中微微隨風搖擺。
祁丹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韋陀了結情緣,忘卻前塵,也忘記了花神,自此潛心修佛。”
“那花神呢?她也忘記了韋陀麼?”君行之微微蹙眉,有些急切地輕聲追問。
祁丹朱看著月光下孑然而立的曇花低聲道:“花神沒有忘記韋陀,她仍舊記得韋陀,她的處罰跟韋陀不同,她被貶入凡間,成為一年隻能開一次的曇花。”
她頓了頓,微微垂眸,昳麗的麵容顯得有些落寞,“歲月匆匆,花神一直忘不了韋陀,她生在山腳下,因為知道韋陀每年暮春時分,都會去上山為佛祖采集朝露烹茶,所以她選擇在這一天開花,隻為韋陀能回頭看她一眼。”
君行之斂眉,似乎感染了曇花的悲傷,再看那盈盈而立的花苞時,神色忍不住有些傷感。
祁丹朱下巴擱在膝上,低聲輕喃:“曇花一現,隻為韋陀,驚鴻一瞥,刹那永恒。”
君行之神色動了動。
花神和韋陀因為人神有彆,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花神苦苦守候千百年,辛酸獨嘗,韋陀愛人近在咫尺,卻渾然不知,他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他們二人誰更苦。
“因為身份之彆,便不能在一起,當真是可惜。”他忍不住感慨道。
祁丹朱輕輕點頭,垂眸看著那些潔白無瑕的花苞。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道。
君行之轉頭看她,“什麼秘密?”
祁丹朱抬頭,低聲道:“薑太傅年輕時出身貧寒,曾愛慕一位官家女子,隻是礙於身份差異,所以一直不敢表明心意,那女子至今可能都不知道他曾思慕於她。”
君行之微微一愣,“你如何得知?”
“我娘告訴我的。”祁丹朱眨了眨眼睛,“我娘當初看透他的心思,曾勸過他表明心意,可他自憐身份,一直躊躇不前,覺得自己無法給那女子幸福,所以拒絕了,我娘隻得作罷,後來,他私下為那女子相中了一位公子,覺得那公子人品貴重,身份高貴,足以跟那女子相配,他讓我娘代為勸說,為那女子另尋了良人。”
君行之忍不住驚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薑太傅才終身未娶?”
祁丹朱輕輕點頭,“應該是吧。”
君行之抿唇問:“那女子後來另嫁他人了嗎?”
“嫁了。”祁丹朱簡單兩個字,再未多言。
君行之沉默下來,忍不住有些唏噓,沒想到看起來逍遙自在的薑太傅竟然有這樣一段往事,難怪他想要看這曇花。
他徒自思考著,祁丹朱安靜一會兒,身子晃了晃,歪倒在他的身上。
暗香浮動,君行之回神望去,祁丹朱竟然不知不覺已經睡著了。
她雙眸輕闔,睡顏恬靜,君行之能看著她微翹的睫毛,還有睡夢中微微嘟起的紅唇,無奈地笑了笑。
月光傾灑在她的身上,流螢星光點點地縈繞在她周圍,冰玉絕色,聖潔而美麗。
驚鴻一瞥,刹那永恒。
君行之看著眼前美景,突然明白了曇花仙子的甘之如飴。
隻要不悔,便一眼可抵萬年孤苦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