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鶴晏機關算儘,沒想到吳赤東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有變,他連夜逃走,向陛下呈上證據,陛下痛心疾首。”
“沈關山請命親自帶兵處置君鶴晏,陛下當時已經被君鶴晏派過去刺客所傷,傷心欲絕之下,仍顧念舊情,隻命沈關山設法將君鶴晏帶回來,當眾對質。”
“後來呢?”祁潭湘忍不住追問。
麗妃歎息一聲:“沈關山奉命前去捉拿君鶴晏,君鶴晏早已利欲熏心,在沈關山勸說之下仍舊執迷不悟,竟以太子性命相要挾,帶著自己手底下將士負隅抵抗,後來五萬大軍全部覆滅於城外檀香山下,君鶴晏一身重傷被逼至絕境,他竟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抱著太子一起跳下懸崖,同歸於儘,屍骨無存。”
祁潭湘心底發寒,忍不住心驚,半天沒說出話來。
那個充滿打打殺殺年月她沒有經曆過,隻是聽母妃這樣平淡說起,便覺得膽戰心驚。
她攙扶著麗妃穿過長廊,平複了一會兒,才心有餘悸地開口:“君鶴晏既然是上將軍,能力應在沈關山和吳赤東之上,他麾下還有對他忠心耿耿五萬將士,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逼至懸崖?”
“聽說是沈關山和吳赤東合力設局,將君鶴晏引到了他們布置陷阱中,才成功將君鶴晏絞殺。”
“死有餘辜。”祁潭湘沒有再繼續深究,頗為解氣地評價道。
她隻要想到錦帝差點錯失皇位,被君鶴晏奪了江山,就忍不住後怕。
錦帝若不是皇帝,又何來公主?
所以君鶴晏該死。
她想了想問:“太子屍首至今都沒有找回嗎?”
麗妃輕輕點頭,“君鶴晏和太子落下懸崖後,陛下曾派人尋找,可那萬丈懸崖下是深山老林,野獸時常出沒,等官兵去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屍骨無存了。”
“官兵們隻尋到了一片太子衣衫衣角,衣角上沾了鮮紅血跡,皇後看到之後傷心欲絕,直接昏了過去,陛下亦是哀慟不已,病了數日。”
麗妃提及此事也忍不住有些唏噓,“自那以後,陛下下令,不允許大家再提及此事,對君鶴晏和太子事全都閉口不能提,所以現在知道這些事人越來越少,君鶴晏和太子幾乎都被大家淡忘了。”
她轉頭叮囑道:“潭湘,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事,是為了讓你以後說話小心些,你切莫不可再像今天這樣胡言,你嫁到沈家之後也要謹小慎微,不要說起此事,小心傳到陛下和皇後耳朵裡,吃不了兜著走。”
祁潭湘這次沒有再辯駁,老老實實道:“女兒知道了。”
沈關山當年也是絞殺君鶴晏一員,既然錦帝已經讓大家封了口,那麼她自然也不能再提起。
麗妃放心下來,看著蒼茫夜色,忍不住感歎道:“君鶴晏當年若是安守本分,不要癡心妄想,現在應是朝廷中肱骨之臣,以他赫赫戰功和民間威望,就算封王也不為過。”
她當時雖然未出閣,但是也清晰地記得當初人人交口稱讚君鶴晏盛況,君鶴晏曾經是百姓心中救他們於水火英雄,後來英雄不在,徒留一個亂臣賊子罵名,不能不讓人唏噓。
祁潭湘卻不像母妃一樣悲秋傷懷,為君鶴晏感到可惜,她隻覺得心中慶幸,如果君鶴晏仍在朝中為臣,沈關山恐怕不能有今日名利地位,沈厚自然也不會像如今這樣受人追捧。
沈關山現在能全傾朝野,定然有當年剿滅叛軍之功原因,如果沈關山沒有現如今名利地位,沈厚也就變得不值一提了。
祁潭湘眨了下眼睛,輕輕笑了笑,好奇道:“母妃,父皇當年既然有兩位結拜義兄,另一位是誰?他還活著嗎?”
這些年來,她從未聽人提及過此事,不由有些好奇父皇另一位結拜兄弟在哪裡。
麗妃看著前路,幽聲道:“是孟禦史,孟懷古大人。”
……
祁丹朱踏出沉悶宮殿,在門口站定,仰頭看著茫茫星空,微微舒了一口氣。
夜色茫茫,繁星點點,宴席喧囂過後,皇宮顯得格外寧靜。
沈厚從她旁邊路過,目光在她身上留戀地轉了片刻,可惜地歎了一聲,大步離去。
孟九思扶著孟懷古從旁邊漆紅大門走了出來,孟懷古輕聲咳嗽著,聲音有些微沙啞。
祁丹朱回頭看去,轉過身微微頷首,以小輩之禮行了一禮,神色是從未有過恭順。
孟九思驚訝地抬頭看了祁丹朱一眼,祁丹朱向來不束於禮法,連看到嬪妃都不用行禮,沒想到她竟然會向一位臣子行禮,行還是晚輩之禮。
孟懷古見祁丹朱如此,卻一臉坦然受了。
祁丹朱含笑道:“大人怎麼咳嗽了?”
“受了點風寒,不礙事。”孟懷古微微抬頭,順著她剛才視線望過去,道:“殿下,今夜月色很美。”
孟九思心中疑惑,聞言也抬頭望了過去,可他卻沒有看向月亮,而是不自覺看向了站在月光下祁丹朱。
風拂起祁丹朱衣擺,她站在月光下,整個人泛著柔柔光,臉上掛著溫婉微笑。
月下美人,清冷如霜,溫柔如華。
“是啊。”祁丹朱看著月亮,舒聲淺笑,“今日月亮這樣明亮,歸家人應該可以找到路了。”
孟懷古笑了笑,抬步走遠,他背影已經年邁,身姿卻依舊挺拔。
……
祁潭湘轉頭看向母妃,忍不住吃驚,“怎麼會是孟懷古?”
孟懷古這些年在朝廷中極為低調,就像普通臣子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跟錦帝竟然是結拜兄弟。
麗妃輕聲道:“現在知道這件事人,已經很少了。”
祁承乾可以是君鶴晏和孟懷古拜把兄弟,可是身為帝王錦帝,卻不可以。
祁潭湘回憶著孟懷古模樣,還是覺得詫異,“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老頭子嘛,父皇為什麼要跟他結拜為兄弟。”
“你彆看孟懷古現在不顯山不露水,他年輕時候可是你父皇軍師,足智多謀,博學多才,給你父皇解決了不少難題。”
祁潭湘不以為意,“那為何他現在在朝中權勢,還沒有沈關山和魏閔德厲害?”
麗妃眸中閃過疑惑,孟懷古這些年在朝廷中確實沒有什麼大作為。
祁潭湘忍不住翹起唇角,“要我說還是沈關山厲害,既能帶兵打仗,還能收攏權勢,人人都懼怕他。”
麗妃忍不住莞爾,“沈大人自然是厲害,隻是他在朝中威望恐怕還是不如孟懷古,孟懷古這些年雖然沒有什麼太大做為,但朝中老臣們不少都曾是他手下,那些老臣還是最信服於他,否則剛才陛下讓孟九思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書生做右翼將軍,也不會沒有一個人敢提出反對。”
祁潭湘輕輕點頭,聽母妃提起右翼將軍事,她忍不住替沈厚鳴不平,開口嘲諷道:“父皇這兩位義兄,真是一個比一個無能,一個是亂臣賊子,一個是庸臣,我如果是父皇,一定很後悔跟他們結拜。”
麗妃微怔,她未出嫁時候,聽過許多君鶴晏和孟懷古傳聞,他們是那個亂世英雄豪傑,絕不無能,他們為了百姓將生死置之度外,用兵如神,三兄弟齊心協力才有了今天大祁。
可是在世道安穩下來後,他們好像也隨著那個亂世消亡了,就好像曇花一現一樣,他們逐漸消失在人們口中,史冊上隻剩下錦帝這位開國之君青史留名,小輩們甚至不知道君鶴晏是誰。
君鶴晏已逝,暫且不提,孟懷古呢?他當年驚世之才去了何處?
是因為大祁已經不需要他們了嗎?
還是因為……錦帝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麗妃忽然覺得有些冷,忍不住攏了攏身上鬥篷,在夜色中繼續往前走。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