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11695 字 5個月前

祁丹朱將三塊紅豆糕吃下去, 又被柳太醫氣憤難平地念叨了幾日,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柳太醫這次氣急,堅決不允許她再出門, 也不允許她胡亂吃東西,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她吃的每一道食物, 都要經過柳太醫的嚴格檢查才能入口。

她被柳太醫看管起來, 在宮裡足足多休養了半個月, 待身子徹底好起來後,柳太醫才終於鬆了口,允許她出宮。

這半個月祁明長來了幾次,祁丹朱隔著紗簾陪他說了會兒話,就謊稱乏了, 沒讓他看到自己起紅疹的模樣。

祁芙薇也來看望了她兩回, 軟聲關切,溫聲問候,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祁明毓雖然人沒有來, 卻讓人送來了不少潤膚膏,祁丹朱看都沒看就讓人給他送了回去, 一概未要。

宮外的人隻知道祁丹朱自那天落水之後便病倒了,連床都起不來, 大家都以為她是受了風寒,議論紛紛,有的人幫著她說話,有的人幫著魏沁雪說話, 各種傳言都有, 誰也不知道她和魏沁雪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魏沁雪也在家休養了數日, 至於她是真病,還是看祁丹朱病了,所以不得不假病,祁丹朱就不得而知了

祁丹朱近來在宮裡養病,整日昏昏沉沉,睡醒了吃,吃完就睡,不用思考那麼多事,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隻是時間越久,她越有些想念君行之,惦記著想去太傅府看看君行之門前的玉蘭花開沒開。

祁丹朱正靠在美人榻上想著玉蘭花開了幾瓣,青枚喜氣洋洋地邁步走了進來。

她一掃前幾日的煩悶,語氣有些興奮道:“殿下,今日陛下在朝堂上訓斥了丞相大人!還貶了兩位丞相大人的門生!”

祁丹朱聽著她興奮的聲音,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父皇訓斥魏相,你這麼開心做什麼?”

“大家都說陛下是故意懲罰丞相,在給您出氣。”青枚沉浸在開心裡,忍不住笑了笑,“看來陛下心裡還是疼愛公主的。”

祁丹朱聞言,未置可否地淡漠一笑,神色疏冷。

青枚像吃的定心丸一樣興奮,一個人自顧自地說著,開心得手舞足蹈,連聲音都比近日輕快了不少。

祁丹朱知道她是替自己高興,便沒有阻止,一直默默聽著,最後還是習綠實在被她吵得耳朵疼,忍不住開口道:“青枚,殿下到時候喝藥了,小廚房的藥差不多快煮好了,你去端來。”

青枚連聲應下,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離開的時候,祁丹朱還能聽到她輕快地腳步聲。

祁丹朱無奈地笑了笑,隨手拿起旁邊的書冊翻看了兩頁。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香爐裡傳出絲絲縷縷的青煙。

習綠拿著香箸往香爐裡添置香料,輕聲道:“陛下處置丞相大人的事,殿下怎麼看?”

祁丹朱目光停留在書冊上,譏諷地扯了下嘴角,聲音淡漠道:“終歸不會是為了我。”

習綠輕輕皺眉,眼中疑惑不解,“奴婢有些想不通,陛下為何要在這時候突然訓斥魏相?”

祁丹朱放下手裡的書,認真思考了片刻,分析道:“魏相前段時間因為破獲沂臨縣的糧食案大出風頭,最近在民間的聲望頗高,大家都說他明察秋毫,是為民請願的青天大老爺,有他在,再不愁無人替百姓做主。”

習綠依舊疑惑,“朝中有為民請命的好官,陛下難道不該開心嗎?”

“有好官當然開心,但有民聲超過皇帝的好官就不開心了。”祁丹朱烏黑的眸子看著屋外的瓷磚紅瓦,慢悠悠道:“魏相若是青天,陛下這個被吳赤東等人誆騙的天子又成了什麼?”

習綠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魏相雖然是近期才替沂臨縣查明了真相,但糧草被燒的事其實早就發生了,在此之前,錦帝作為皇帝卻對此一無所知,相較之下,錦帝這位被瞞天過海的皇帝就顯得有些無能了。

祁丹朱眸色微涼,不鹹不淡道:“想在咱們陛下手底下做好官,需得明白,再大永遠不能大過天去。”

習綠想通其中關竅,擰眉道:“如今想來,魏相在朝廷中為官多年,應早知陛下的心性,他這些年來一直謹小慎微,從不結黨營私,在朝廷中與其說是權傾朝野的丞相,不如說是這次如果不是魏沁雪當眾承諾會查明此事,他恐怕不會插手這樁案子。”

祁丹朱微微垂眸,鴉青色的長睫傾覆下來,聲音莫測道:“他若有心,自然會查,他若無心,案子送上門也不會查。”

習綠想了想,繼續問出自己的疑問:“殿下,您說陛下為何會讓孟九思做右翼將軍啊?”

祁丹朱抬手按了按眉心,“沂臨縣案看似隻是一樁糧草案,卻說明了許多背後隱藏的問題,邊關糧草被燒,如此大事吳赤東竟然都能瞞天過海,讓陛下對此一無所知,可見陛下對邊關的掌控力已經不足,山高皇帝遠,陛下應該已經察覺到邊關的情況隱隱超出了他的掌控,有失控的趨勢,軍權對君王來說異常敏感,陛下不可能不警惕,當然要采取行動。”

“那為何偏偏選中了孟九思?”

“吳赤東能夠瞞天過海,絕對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做到的,極有可能其他人也牽連其中,官官相護,所以陛下需要一位跟其他將領沒有牽扯的新人坐上這個位置,將軍權逐漸收攏,掌握到自己手中,換句話說,陛下隻是需要一個坐在右翼將軍位置上的傀儡,至於為什麼是孟九思……”

祁丹朱輕輕挑眉道:“孟九思是一位文弱書生,即使坐上右翼將軍的位置也無法服眾,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陛下,所以極容易掌握,可是沈關山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右翼將軍,他態度強硬,幾乎是勢在必得,陛下如果隨便挑選一個人做右翼將軍,沈關山的人必定不服,很有可能會鬨事,隻有孟懷古的兒子坐上這個位置,他們才不敢鬨,與其說是陛下挑選了孟九思,不如說陛下是逼迫孟懷古出來抗衡沈關山,孟懷古本是文臣,如今孟九思為了武將,文武兩邊都脫不了乾係。”

祁丹朱頓了頓道:“之前朝堂上,文有魏閔德,武有沈關山,如今陛下逼迫孟懷古出山,在文武兩邊各橫插一杠,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穩固朝堂。”

習綠忍不住錯愕,半晌感歎了一句,“陛下機關算儘,朝堂上風雲變幻,轉瞬局麵就大有不同。”

祁丹朱說了這麼久,似乎有些累了,清澈的眸子一動不動地低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有長睫偶爾動一下。

習綠添置完熏香,抬頭見她蒼白著一張小臉,蓋著白色的絨毯窩在美人榻上,一副蔫蔫的模樣,似是又有些昏昏欲睡。

習綠忍不住道:“殿下,您身上的紅疹差不多都好了,要不你出去逛一逛?算起來您也好些日子沒有看到君公子了。”

她總覺得祁丹朱最近在屋裡呆久了,整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的,想讓祁丹朱出去溜達一下,說不定人也能快活輕鬆一些。

“是十七天沒有看到先生了。”祁丹朱說起君行之,眼底終於浮現了些許笑意,“明日一早我們便出宮。”

習綠愣了一下,這些天祁丹朱從未提過君行之,她還以為祁丹朱早就將君行之忘到腦後了,沒想到祁丹朱竟然記得這樣清楚。

她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看著祁丹朱,見祁丹朱眉眼彎彎的模樣,終究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翌日清晨,祁丹朱精神奕奕地爬起來,梳洗過後坐到鏡前,拿出胭脂盒,在臉上薄薄地抹了些胭脂,將病容遮住,拿了對碧玉耳環戴到白嫩的耳朵上。

青枚佇立在她身後,一邊給她戴發釵,一邊感歎道:“還好那些紅疹沒有在殿下身上留下印跡,殿下的肌膚嫩白無暇,若留下印跡就可惜了。”

祁丹朱的肌膚又嫩又滑,如白瓷一般,幸好現在已經恢複如初,否則白玉有瑕,就令人遺憾了。

祁丹朱在唇上細細地塗上嫣紅的口脂,抿了抿唇問:“可還能看出病容?”

青枚端詳了兩眼,笑道:“殿下天生麗質,身子已經大好,塗上胭脂之後,更是豔若桃李,絲毫看不出病了這麼多日。”

祁丹朱無奈,“你這張嘴,我就算找朵野花插在頭頂,你也能給我誇上天去。”

青枚笑了笑道:“奴婢說得都是實話。”

祁丹朱笑了笑,抬手扶了下掠雲鬢,打量著鏡中的自己,見看不出病容,才稍稍放心。

她帶著人往宮外走,一路上看到路過的宮女們都忙忙碌碌,一副匆忙的模樣,她忍不住問習綠,“最近宮中有什麼事嗎?”

現在既不是節日,宮裡也沒有什麼喜慶事,祁潭湘和沈厚雖然定下了婚約,但良辰吉日選在了夏初,那個時候宮中才會開始準備他們婚禮的事,應該不會這麼早就開始準備。

習綠低頭回答道:“殿下,聽說最近塞外使臣來訪,陛下下令要熱情招待他們,所以宮人們才如此忙碌。”

祁丹朱點了點頭,以前也經常有使臣到訪,她對此見怪不怪,了解之後就再未多問。

她從長廊中走過,裙擺輕揚,倩影嬌美。

不遠處一名男子雙手抱胸站在牆邊,看著她挑了挑眉問:“那就是九公主?”

他眉毛漆黑,頭上束著草辮,草辮並攏在腦後,下頜蓄著胡須,一身藩邦打扮,眼睛如深林中覓食的蒼鷹,深邃幽暗,耳朵上戴著魚骨耳飾,與紅磚碧瓦的皇宮不入。

他身側的人看了祁丹朱一眼,恭敬回道:“烏亥裡王子,那位女子正是九公主,聽說她前幾天一直在宮裡養病,今日應當是好了。”

烏亥裡眯了眯眼睛,腦海裡浮現起剛剛匆匆而過的那張明豔卓絕的臉,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

塞外女子豪爽奔放,中原女子溫柔似水,可剛才那位九公主,他雖然隻匆匆看了一眼,卻也能看出她既有塞外女子的張揚豪爽,也有中原女子的眉目溫柔,盈盈動人。

“祁丹朱……”他低聲呢喃著祁丹朱的名字,輕輕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

祁丹朱臉上揚著明媚的笑容,大步走進太傅府,一路走路帶風,絲毫不見病容。

她看著太傅府裡熟悉的景致,一掃連日來的病鬱之氣,心情大好。

雜草很好看嘛!蟲鳴聲也很好聽嘛!彆致!優雅!很不錯!

太傅府的一景一物都變得極其順眼,她路過竹林的時候忍不住深呼吸了兩下,走過破敗的石橋,來到正廳。

薑仁扈坐在門前的席居上品茗,一邊喝茶一邊研究麵前的棋局,雅韻十足。

他看到祁丹朱走過來,哼笑了一聲:“臭丫頭,你一連消失這麼多天,連個消息都沒有,知不知道行之有多擔心你?”

祁丹朱甜笑著坐到他對麵,隨手拿了顆棋子在指間把玩,“難道隻有先生擔心我,師公就不擔心我嗎?”

薑仁扈沒好氣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頭頂,口是心非道:“我才不擔心你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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