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1 / 2)

表姑娘 謹鳶 12061 字 4個月前

大宮女在吳皇後耳邊把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來, 去覷她的神色。

吳皇後換了件杏色纏枝紋的薄襖, 更顯得她臉色蠟黃, 聞言神色懨懨地看宮女一眼:“說就說, 吞吞吐吐地做什麼。”

話落還咳嗽兩聲。

大宮女忙把湯藥放下,給她端來清水先漱口,才回憶著,心頭急跳著再依到皇後耳邊。

“奴婢聽見太子殿下喊了威武侯世子夫人一句長姐……”

大宮女看到吳皇後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以為她會問自已什麼, 也準備好再繼續說下去, 卻不想吳皇後就此沉默著。

她這一沉默, 整個帳子裡都安靜無聲。

大宮女清楚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手心裡都是汗, 竟是覺得此刻無比的煎熬。

就這麼靜靜地過了許久, 大宮女終於抵不過這種無聲的壓抑, 試探性地喊了吳皇後一聲。

“——啊!”

大宮女突然發出一聲叫尖叫, 緊接著是藥碗被砸落在地發出的動靜。

瓷器聲刺耳,引得帳子裡站得稍遠的宮人都看了過來。

隻見吳皇後最得重用的宮女被她推倒,滾下腳踏,額頭在地麵上都磕出血印子來。那碗才喝了一半的湯藥悉數都潑在大宮女身上了,那模樣再狼狽不過,再看吳皇後, 素來溫婉的麵容上竟是冷漠而猙獰。

“——你竟敢胡言亂語!”

吳皇後從嘴裡擠出一句話, 語氣再冰冷不過。

大宮女嚇得忙爬起來跪倒在吳皇後身邊, 連帶著其他宮人都紛紛跪倒。

大宮女分辯道:“娘娘!奴婢跟您多年,如何會說這種沒有聽到過的事情!奴婢再怎樣也不可能憑空捏造啊!”

“住嘴!你們都滾出去!”

吳皇後冷冷掃了一圈,宮人忙不迭往外走。等人走了,吳皇後因為一時激動,一通發作後便沒了力氣,軟軟倚著那明黃湖緞繡萬字不斷頭的迎枕。

大宮女哭得臉都花了,還在拚命磕頭:“娘娘!奴婢確實是見到太子殿下喊地這一聲,奴婢當時也驚急了,可是再三地想,越覺得此事不對呀娘娘。”

“殿下為何會這麼喊,而先前陛下一言不發就將威武侯世子夫人給賜婚了。那是許家,錦衣衛,陛下最親信的人,當初陛下明知惠和公主的心意卻都不同意,為何把陳家一個表姑娘就嫁了過去!”

“娘娘,您覺得陛下是疼惜您這頭,但萬一不是呢?!當初陳家姑娘為何突然就遠嫁,為何又說喪夫住在玄靈觀,為何不說夫家?這點點滴滴連到一塊兒,奴婢也不得不疑心,也不得不害怕!”

大宮女說到最後都要哭得喘不過氣來。

如若她猜測的都是真的,那太子殿子也是在傷皇後娘娘的心,他明知皇後娘娘與陳家姑娘交好,但陛下卻與她私下有首尾還生了女兒!太子殿下還瞞著娘娘,親親熱熱喊人長姐!

這一切不就是幫著陳家那表姑娘和陛下,拿著把刀子紮到皇後心上嗎?!

吳皇後那頭隻是靜靜地聽著,在宮女說完後,冷冷看著她:“說夠了嗎?”

“娘娘?”

大宮女抬頭,對上她又冷又厲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冷顫。

吳皇後直直盯著心腹看,那樣的眼神像是一頭凶獸。她吃力的坐起來,盯著宮女看的雙眼一點點瞪大,慢慢的,連額間的青筋都顯露出來。

大宮女被皇後這樣的表情嚇得不斷往後縮,像是對上凶惡的羅刹,恐懼到了極點。

“——你有什麼居心,你是要害我嗎?”

“什麼喊人長姐?哪裡來的長姐?”

“誰教你說的這些話?好讓我去質問陛下嗎?好讓我被陛下厭棄,然後讓我兒也受牽連,保不住太子之位嗎?”

吳皇後坐在那裡,身子像是僵直的木頭一動不動,但盯著人看那雙眼卻死死鎖定著,每說一個字那雙眼便睜大一分。

偏偏她是在質問,卻又不顯出一絲怒意來,整個人仿佛十分的冷靜,表情又那樣猙獰,叫人說不出來的詭異。

大宮女含著淚搖頭,因為害怕,手指甲深深摳入鋪著的地毯上,不斷地發抖著說:“娘娘,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你有!”

吳皇後猛然站了起來,朝她厲吼一聲。

宮女又嚇得尖叫,吳皇後拿起邊上的東西就往她身上砸:“你個賤婢,你有!是誰要害我們母子,你究竟是誰派來了!誰要害我們!!”

“你們這些賤人!賤人!去死!!”

吳皇後瘋了一樣,氣喘籲籲砸了一通東西,手邊沒東西了,見到一邊的鎏金高燭台,伸手就往大宮女身上推去。

那燭台是實心的,直直砸在大宮女的腰上。

這個時候大宮女知道吳皇後恐怕又犯病了,疼得尖叫不斷,還朝外喊:“快去喊太醫,娘娘病犯了!快去喊太醫!”

有宮人偷偷揭開簾子,看了一眼裡麵的情況,見到大宮女的慘狀,絲毫不敢耽擱轉身就朝太醫所在的帳子跑去。

此時的皇帝帳子外。

被許嘉玄丟出去的小東西歪歪扭扭飛了起來,守在門口的禁衛被嚇一跳,紛紛拔了刀,卻發現竄過來的是一隻鸚鵡。

許嘉玄趁機快步上前,一拱手就朝帳營喊:“陛下,臣許嘉玄,驚擾陛下,允臣前去請罪!”

梓妤見到他走出去,當即也忙跟上,邊走邊理了理衣擺。

可是帳子裡卻是安安靜靜的,許嘉玄忙再高聲稟了一回。梓妤見此,也揚聲高喊:“臣婦養的鸚鵡無狀,飛到了陛下這兒來,還請陛下允許臣婦去將那小東西接出來教訓一通。”

小東西被丟那一下,暈頭轉向的,飛不了一會,便又吧嗒落在帳簾前,這裡拱拱那裡拱拱。

明德帝在屋裡能看到帳簾下端不斷在動,聽到女兒的聲音,掃了眼跪在跟前太子還有戚公公……他閉了閉眼,到底是朝外說了聲:“宣。”

有了這一聲,梓妤忍耐著性子,亦步亦趨跟在許嘉玄身邊,在到簾子前把小東西撈起來,安撫地摸它腦袋,順帶狠狠瞪了眼許嘉玄。

許嘉玄當沒看到。

帝王的帳子分了前後兩個部份,太子與戚公公就跪倒在前邊,夫妻倆撩了簾子入內便看得真真的的。

梓妤掃過跪在地上的太子,眼尖看到他臉上有著紅紅的指印,心頭突地跳了一下。

而太子一直低頭著,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麼,垂落在身側的兩手都緊緊攥成了拳。至於戚公公,跪在地上抖得跟個鵪鶉似的。

她略將裡麵的情況看一眼,隨著許嘉玄跪下,把驚擾的請罪一番話道來。

明德帝看著眼前的女兒和女婿,哪裡會不知道他們來的本意是什麼,但許嘉玄知道了這件事情,讓他臉色又難看幾份。

他冷哼一聲,語氣極為不善:“朕記得是命你許嘉玄去徹查麗嬪的事情,倒是跟著一隻畜生鬨到朕的跟前來?”

梓妤在許嘉玄衝過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免不得要連累他了。太子若是落難,許家也要討不得好,因為麗嬪的算計,許嘉玄和她也參與在其中,在這種情勢中,她隻能如實相告與太子間的關係。

否則許家隻會引來更多猜忌。

許嘉玄被皇帝問得沒敢吱聲,梓妤抬起頭,看向當中坐著的明德帝,冷靜地回話:“是臣婦耽擱了夫君的差事,陛下若是要怪責,便怪責臣婦。”

明德帝抬手一拍桌案,怒斥:“怪責你?!朕要怎麼怪責你!你們一個兩個都私下串通好,心裡恨著朕,就這樣把朕玩於鼓掌中是嗎?!”

梓妤聽到這句話,眉心跳了跳,抿著唇與明德帝對視。

明德帝抬手指向太子:“好得很!居然敢對朕身邊的人都私刑逼供!然後布下這樣的一個局?”

“調開禁衛,假用麗嬪算計你們姐弟相見,然後再塞一個宮人,來挑撥起朕對你其他兄弟的不滿!如若不是麗嬪死於狼口,禁衛嚇得禁不住說出你朱允安那日也調離開禁衛,朕哪裡會知道有這些事!”

“怪不得又有狼能直接衝出來!恐怕也是你朱允安動的手腳!你是要想要做什麼,是想要也讓朕死於狼口,好讓你接下這帝位是不是!”

帝王一字一句都叫人心驚。

梓妤聽到這些話都愣在當場。

果然明德帝把一切都歸於到太子身上了。

在麗嬪死在狼口後,她就覺得事情不對,再又有禁衛供出太子曾經調離的事情,一切矛頭都指向太子,果然成功地將明德帝因為他們先前鏟除太子身邊異己而去聯想狼襲的事情也是太子所為。

一切一切,一環又一環,好像是他們的一切都被掌控在那人的手心。

“陛下!”

梓妤忍不住喊了一聲,明德帝正憤怒著,對這個既愧疚又疼愛的女兒也冷漠極了,隻冷冷盯著她看。

梓妤見他這樣的神情,又側頭去看一聲不辯的太子,緩緩站了起來。

“對,我恨你。”她身姿站得筆直,還指向太子,“太子心裡恐怕也恨,可是我們恨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