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1 / 2)

表姑娘 謹鳶 14898 字 4個月前

近日南方春雨綿綿,有些地方已經下有一月之久, 南邊來報雨情的折子都紛紛落在了明德帝禦案上。

今日早朝, 說的也是南邊雨勢。

工部侍郎雙手握著笏板, 彎著腰朗聲朝龍椅中的帝王稟道:“雖是小雨, 卻耐不住時日長久。廣東與江浙幾處水位漸高, 下邊衙門紛紛擔憂還未到夏季便要先發一場災。”

陳首輔聽到災禍一說, 耷拉著的眼皮撩起,淡淡地說:“廣東與江浙前兩年主要河道才修了堤壩, 這兩年一到雨季也都是水位高漲, 何故去年雨勢最大的時候都沒有這危言聳聽。”

工部侍郎沒想到首輔會親自出麵頂了回來, 神色當即惶恐萬分,明德帝表情亦變得嚴肅,朝太子那裡看了看。

前兩年修堤壩, 許多事情都是太子那裡定的案,今日來這麼一說, 不就是暗指太子當年這事做得不稱職。

明德帝心裡就略煩躁。

自打他那三兒子軟禁在王府,這朝中就沒有一日能安安穩穩的,總是暗湧光湧,不是參太子就是參其他的皇子。

有人就是在攪這水!

明德帝不是任人牽著鼻子走的昏聵無能之人, 把他們的想法看得透透,卻因為大局, 他也不能明麵就露出偏頗。

太子見父皇麵色不虞, 但聽到工部的今日報此事, 當然知道又有人針對自己, 心中也起了個警惕,出列揚聲道:“廣東與江浙的百姓曆來都被洪災嚇怕了,有擔憂也屬正常。但兒臣以為首輔所言極是,為何先前雨勢最大的時候未聽聞像如今一場春雨這般決堤傳言四起,是當地衙門未做好應對準備,還是有人故意散播擾亂民心。”

“如若是前者,兒臣以為該派人去查核每條重要河道,特彆是受災最嚴重幾地的途經河流。後者的話,那便是其心可誅!”

太子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矛盾化解,將自己先給摘了出來,一並有解決提議,也不是一味推脫。光明磊落,叫人不得不信服。

何況那句其心可誅意味什麼,誰也不敢再接話,就怕這罪名莫名就牽到自己身上了。

陳首輔側頭看了外孫一眼,眼底有欣慰的笑。

太子這兩年越發穩重,已經很少讓他操心了,等他再成了家,陳老太爺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回家養老不管朝中這些事。

工部侍郎霎時啞口無言,最終隻能呐呐地說了句臣附議。

明德帝就想起前幾日離京去江南的許嘉玄。離京久了,那麼個大活人不見,眾人肯定會猜測,正好有借口了。

就趁此說:“既然如此,朕便命錦衣衛去兩地一同查驗堤壩,若真有險情,工部也好能早日有應對情況。”

早朝在山呼陛下聖明中散了。

太子隨著禦駕一塊兒離開,二皇子和四皇子走一道下了台階。二皇子抬頭看了看京城這晴朗無雲的藍天,意有所指歎道:“同一片天,卻也各有不同啊,怎麼南邊就連綿陰雨,鬨得父皇又要添心思了。”

四皇子也抬頭看了一眼,一雙鳳眼眯了起來:“可不是。前陣子圍獵也遇上禍事,連著耽擱了太子的婚事,二哥你這頭也要跟著往後拖了。”

兩人間對話跨度有些大,二皇子雲淡風清地笑:“太子是兄長,我當弟弟的自然是不著急的,不過我還是盼著大婚,好早些到封地,也好過在這兒天天吃喝事事不成戳父皇眼珠子的強。”

話到這,四皇子卻是沒有說話,而是側頭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這位兄長。

這平時跟兔子一樣無害的人,他可不會真就以為無害了。

平王世子整日傻傻愣愣的,但卻偏偏比他們這兒子都能討得父皇看重,絲毫不會怠慢,這就是一種本事。

所以,這些人啊,哪個沒心思。

隻不過平王府沒有兵權,父子倆的唯唯諾諾正好得了父皇的心,能用拿來敲打其他藩王,所以翻不出風浪來。

可皇子們就不一定了。

四皇子眸光幽幽,倏地笑了:“說起來,聽說二哥又得了個廚子,燒得一手地道的粵菜,改日弟弟到府上嘗一嘗?”

“隻怕你不來。”二皇子笑著拍他肩頭,把兄友弟恭演繹得完美。

兩人做下約定便也到了宮門,便此分開。

而北鎮撫司很快也接到聖意,派人到廣東江浙去查探情況。又直接就再下了密旨給許嘉玄讓他順路以江浙為借口,這樣一來暗探後就有借口再接觸江南的官員。

魯兵接了令,這事倒不用千戶領著去。

明德帝要查的事情多著了,一般不是涉及到官員的,都是派百戶帶幾人到地方,跟那邊的錦衣衛再彙合一塊兒辦事。

於是魯兵便把浙江那快給了自己人,廣東那邊給了周錦成留下的幾個百戶,氣得他們臉通紅。

“為什麼遠的就分到我們手上,魯千戶,你這是欺負我們不成?”

魯兵嘿嘿一笑:“那你們去不去?不去我便進宮給陛下回稟,江浙洪災嚴重起來就直接斷了米糧,連我們副使都謹慎到都要親自帶人前去,你們也不過是走得遠一些。”

眾人已經有幾日沒見著許嘉玄,隻當他去查彆了,聽到這話臉色總算緩和些,隻能自認倒黴。

誰讓周錦成不在,又丟了正使的權,如今一切都由許嘉玄代掌著,他們也就忍氣吞聲了。

等打發了周錦成手下這些人,魯兵轉身去問大牢裡情況怎麼樣了。

原來被猴子撓了一回的武安伯老夫人總算懂得什麼叫求人,小林氏自知不能再住侯府,便與梓妤商量,帶著兒子與婆母前來探監。

魯兵身邊的人回道:“是去請了郎中,屬下們都沒有攔著,讓他們去了。”

副使的夫人,誰敢不給這個麵子。

魯兵點點頭,直接就往大牢裡去。

此時關著任家大老爺和二老爺的牢房裡哭聲一片,武安伯老夫人看到兩個人都趴在那裡動彈不得,眼淚就跟洪水開了閘,哭得沒完沒了。

邊哭還邊忍不住責怪:“我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哪裡有什麼通寇通匪的,怎麼就把你們打成這樣。這是要屈打成招嗎?錦衣衛就可以沒有王法了嗎?!”

梓妤麵無表情聽著,小林氏忙道:“母親可不能在這裡亂說這些,此事還在查,莫再讓夫君因此受罪責了。”

武安伯老夫人嚇得一哆嗦,抬眼想要恨恨去看小林氏,可一想到梓妤就在邊上,又不敢隻好再把給低下去。那樣子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委屈。

很快郎中來到,給兩位爺一檢查,一時搖頭一時歎氣,可把武安伯老夫人急得那心臟都要停跳了。

“到底是怎麼了,你快說呀!”

郎中被她抓了手一通搖,忙甩開:“這位老夫人你不要著急!兩位老爺都快經有上過藥,傷口處理得很好,隻是受了驚嚇,牢籠又濕寒,這腿受寒久了以後會怎麼樣還不知道。要按我說,能在這詔獄裡有醫治的,已經是極好命了,老夫以前沒少來,連肉都沒了的也見過。”

這就是個吃人的地方,進來能出去的,那都是祖上墳頭冒青煙了!

這老婦人居然還不滿足。

小林氏聽著這話,忙從袖子裡掏了銀錢出來,給遞了過去。

郎中收了,再留下去寒氣的膏藥,提著藥箱便走得飛快。

魯兵正好走進來,見人看過了,來到牢房外就朝裡喊:“夫人,時間夠久的了,再久,我這頭也不好交待。這都是重犯,陛下惱著呢。”

武安伯老夫人聽到重犯二字氣不過,站起來就想要罵人,卻是見魯兵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嚇得縮成了鵪鶉扯過孫子,把孫子擋在前頭快步出了牢房。

也不再關心兒子怎麼樣了。

這來的錦衣衛看人眼神太可怕了,好像下刻也要把她給關起來不讓走了。

任家兩位老爺見母親走得飛快,也是愣了愣,任二老爺忙伸手扯住妻子的裙子,虛弱地說:“以前是我不懂護著你,可我也從來有動過你一指頭的,千錯萬錯是任家虧待了你。如若我能出去,定然是會好好待你。”

小林氏沒說話,隻是輕輕把裙子從他手上扯了出來,也出了這個氣味實在不好聞的地方。

任二老爺眼睜睜看著她裙角消失在眼前,梓妤落在後麵,冷聲說:“視而不見亦不阻攔,與行凶者無二。”

任二老爺猛地抬頭,對上了一張明豔的麵龐,梓妤落落大方朝他一笑,反倒讓任二老爺驚出了一身的汗。

從大牢裡出來,魯兵趁著這機會低聲與梓妤賣好:“夫人,副使這一路估計快要過了河間府。”

梓妤笑笑地看他一眼:“如若再有的消息,還得請魯千戶著人送信到府上知會一聲。”

“那是一定、一定!”

魯兵彎了彎腰。

眼前站著的明明是個弱女子,身形纖細,可總給他一種跟麵對許嘉玄一樣的壓力。或者該說陳家這表姑娘給人感覺比副使還不好相與。

就憑上回她敢站在院子裡看他被鞭打,這份勇氣就沒幾個姑娘家有的。

等送走了人,魯兵看了看天色,想起自己要在彙滿樓設宴給莫正清賠禮,臉色幾變,交待一聲自己出去了匆忙去了相約的地方。

可是他等了過了午飯,莫正清也沒有出現。

魯兵撓撓腮,想到自己抓到人家那個手感,還有副使說莫正清是戚公公的乾兒子等等,到底是咬了牙拎著肉菜到南鎮撫司。

哪知這一跑還是白跑一趟,南鎮撫司的人說他家去了。

他隻好又奔著往莫府去。

莫府比他想像中要寒酸多了,隻是個兩進的院子,還是京城富人都不願意來的地方。

他在巷子裡七拐八拐才找到。

然而他才站在莫府門前,側邊在外頭曬太陽的一老太就眯著眼笑跟他搭話:“你是莫千戶手下吧,真是要謝謝莫千戶啊,要不是他在這兒安家,我們這天天還得過著被人上門敲詐的日子呢。這裡頭的那些混賬就知道欺壓我們老實百姓,看我們家裡祖上有點薄產,天天都想著怎麼弄到他們手裡去!”

說著,又顫顫巍巍站起來:“小夥子,你等一會啊。”

魯兵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飛魚服,再回想一下莫正清的那一身,有什麼區彆嗎?他怎麼就成人手下了!

也是出於好奇,他沒叫門,就站在門口等那老太太。

好大會,老太太才蝸牛一樣挪了出來,手裡拎著遠遠就能聞到味道的鹹魚。

老太太一把把鹹魚就塞他懷裡,讓他隻能抱住。

“小夥子,你不要說是我們家給的,這可是彆人從南邊給我老婆子帶來的啊,我都沒舍得吃。但直接給莫千戶,他是不收的,你就帶進去,什麼都不要說啊。”

說罷拿拐杖就捅了捅莫家的門,魯兵想要說什麼,老太太已經轉身又慢悠悠坐回去了。

吱呀一聲,莫家的下人拉開大門一探頭,忙又縮了頭回去:“哎喲,這什麼味兒啊?!”

魯兵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鹹魚:“……”

直到見到莫正清的時候,魯兵還覺得自己一身的鹹魚味,而莫正清很不給麵子拿出帕子出來捂口鼻的樣子在告訴他,就是嫌棄他身上的味兒。

魯兵嘴角抽了抽,到底是忍了,把酒往桌上一放:“前些日子是我不對,今天來給你賠禮的。”

賠個禮都跟上門踢場子一樣粗聲粗氣。

莫正清淡淡掃他一眼:“我知道了,魯千戶若沒彆的事就請吧,家中人膽小,你這樣帶刀進來要受驚。”

魯兵沒想到自己才說一句話,就被攆了。

他眼角抽搐著,終究還是轉身。

此時下人過來不知在莫正清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莫正清看魯兵氣衝衝的背影,皺了皺眉,到底在他走出院子前喊:“魯千戶若是沒用飯,便在寒舍用餐便飯。”

魯兵聽到喊聲,腳步一頓,表情由陰轉晴,總算是找回了點麵子。當然是轉身不客氣又坐下。

廚房很快端來飯菜,都是他讓彙滿樓精心做了帶來的。

然而,酒過三巡,莫正清就後悔自己把人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