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高餘南,此次代表團的副代表之一,中央外事組副組長。
他穿著一身西裝,目光銳利,看上去四十歲有餘,氣質沉穩,“如果利國代表想要在會議開始之前和華國進行外事活動,可以提前與我們商議。”
他環顧廳內的記者,忽然一笑,“叫這麼多記者朋友過來,難道是要準備對我們一個華國小姑娘進行宣戰嗎?”
這麼輕飄飄的一個玩笑,將剛才那句話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一下又化解了。
喬納斯當然知道高餘南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物,在外麵守著的情報人員告訴他,使團重要人物都不在此處,他才敢帶著人來打一個時間差。
原本想要華國丟臉,沒想到丟臉的成了自己!
先不說戰爭不是利國想要的,單是對一個華國小姑娘宣戰,說出去就已經足以讓利國成為笑柄。
他麵露不忿地扔下一句彆有深意,又陰陽怪氣的“會議上期待你們華國的表現”,便帶著人走了。
常白書經過謝雁的時候,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她沒穿方才那件小白洋裙,換了身米色的風衣,雙腿纖細好看,纖腰盈盈一握,目光冷漠而銳利,反而有了種他從未見過的魅力和吸引力。
但謝雁沒有看他一眼。
常白書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謝雁以前對他的崇拜和追捧不知被她藏哪去了,好像他是個陌生人,看來是真生氣。
而她在多國記者麵前的那番發言之後,在場的人眼中多少都露出了欽佩和驚豔——受到如此多關注的人,之前明明是戀慕他的!
罷了,先把瑪麗安安撫好,謝雁天真單純,他事後再多抄幾首泰戈爾的詩好好哄一下就行。
常白書按下心裡的異樣波動,加快腳步追著瑪麗安跑了出去。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此後自己連和謝雁多說幾句話的資格,都已經沒了。
**
謝啟淩非要拉著謝雁給家裡回封信,說是妹妹腦子裡多年來淤積的水終於排掉了,如今算是替謝家爭了口氣。
謝雁知道他是刀子嘴,這件事報道出去,家裡人瞧見了必然會知道她在瑞國受了欺負,這封信也是叫他們放心的。
在信寄到上海之前,先抵達謝北手中的是一份報紙。
——不止華國的報紙,此次參會的十九個國家,有近半的國家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除了利國自己的媒體,靜默無聲。
有的說,華國雖是新國,但態度出奇強硬,不容小覷。
有的說,麵對利國的威逼恐嚇,華國人毫不膽怯,此次會議並不一定會失敗。
還有的說——會議召開之前,利國就已經針對華國挑起此次非正式衝突,背後隱喻頗深。
但無一例外,這些文章都表明,這場仗都是以華國的勝利為結局。
國內外報紙橫飛,瑞國的多邊會議也在國際的關注中拉開了序幕。
王春秋被高餘南頻頻叫去開會,謝雁也順便多了整理資料的工作,她做起工作來細致認真,效率又高,讓王春秋對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刮目相看。
他們組的翻譯叫蘇自遠,今年二十六歲,以前在顛國留過學。
王春秋把他叫到房間訓了幾句,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次日謝雁才從身邊人口中得知,當天蘇自遠不在這裡,是去取一封加急信件,聽說是他弟弟從學校發來的。
謝雁沒有多問,因為利國對華國的打擊,從第一天的會議就開始了。
會議第一天,華國外交部外長從利國國務卿身邊走過,友好地伸出了手,但對方直接無視,當著十幾個國家的麵給了華國一個下馬威。
之後利國更是更改演講日程,和華國外長同天講話,並且在會上,對華國提議的每一項內容,都進行了反對。
當時的國際報紙,甚至采用了“五大勢力的二戰”,“沒有硝煙的戰爭”來描述這次會議。
五大國——華國和蘇國雖然站在一條戰線上,但蘇國一向是隔岸觀火,偶爾插幾句,能不發言就不發言。
利國來勢洶洶,顛國和蘭西國都是利國的盟友,在會上自然不會替華國說話。利國之下,還有數個小國附和,華國備受孤立。
因為謝雁和瑪麗安的衝突事件,利國下了令,要各國記者不許參與華國舉辦的各項招待活動。
王春秋一犯愁就喜歡揪頭發,導致他頭頂的頭發日益稀少,這幾天更是看著門庭冷清的大門頻頻唉聲歎氣。
蘇自遠拿著材料過來翻譯的時候,見謝雁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
那位子靠著窗,窗外就是盛開的爛漫的海桐花。
花影在她的側臉上浮動,人比花還好看。
蘇自遠一愣,才反應過來,“你在那邊做什麼。”
謝雁抬頭,見是一年青人,穿著整齊又修身的西裝,雙目如星,站的挺拔筆直,是蘇自遠。
“你怎麼穿成這樣,”
她從桌上抽出一個不厚的簿子,像是隨口問的。
“一會和王老師去見高副組長,”
蘇自遠的座位在這裡的確是好,靠窗,自然的天光從低矮的窗台打進來來,舒服,所以謝雁也就坐在了這兒。
“正好,”
她伸手,把簿子遞向蘇自遠,“把這個交給高副組長。”
“這是什麼,”
蘇自遠打開翻了幾頁,見是各國媒體的報紙集合——關於瑪麗安事件的報道,被謝雁裁剪下來,做了標記,是哪國哪家媒體,什麼影響力,並進行了翻譯。
但這件事分明已經過去了,現在即便沒有利國的乾涉,記者也不願意來華國的住所,沒什麼新聞。
但記者不來,他們隻能寫會上華國如何受到攻擊和所處的弱勢,這也是使團最近最發愁的事。
謝雁笑著答,“這是能讓你的王老師保住頭發的好東西。”
蘇自遠:就這?
多日後,看著擠破頭,想儘辦法,拉關係也要過來采訪的記者們,他的內心也是這個問題。
就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