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致遠中學,已經是滬城升學率不低的中學,校門口翻修的很漂亮,教學樓也是。
再沒有社會閒散人員趕來校門口晃悠。
畫麵亮起,讀書聲從教室裡傳出來。
馬黃龍站在教室門口,他早就退休了,一把老骨頭,卻還是回到了當初的那個教室。
他看了眼教室裡的年輕學生,仿佛回到了當年,“她很有意思,尤其是——發動大家一起去校門口義務大掃除的時候。”
最後,馬黃龍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可能有些矯情,但卻是他真心想說的。
“致遠以她為榮,”
他說,“我也是。”
第二個鏡頭,是在設計院。
“當年我還是個新人,都知道有個女孩喜歡來設計院寫作業,有時候還會幫我們整理資料,計算數據。”
老人回憶了一下,“林老也是,後來女孩沒來了,他還問呢。”
“為什麼沒來?”
“因為人家上初中了唄!”
笑罷,老人的眼裡有了些淚光。
他喃語著說,“當時那些人,那些時候,真好啊。”
常老走了,林老走了,那個女孩,也走了。
設計院的大樓不再是以前那麼擁擠狹窄,個子高點,站直了就能頂到頭。
但那些歲月裡的那些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第三個鏡頭,是在路邊。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駕駛位上,因為采訪停了車,車窗降下來,他看起來很精神,“這座橋的建造者?小時候我見過一次。”
他陷入回憶,“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我記得,裡麵有一個大姐姐。”
他笑了笑,“她笑起來很好看。”
第三個鏡頭,
是在藥園裡。
拄著拐杖,滿頭白發,被兒子扶著的王大財停了下來。
“沒有她,就沒有斷崖村今天的發展,以前,這兒的人連個細麵饃饃都吃不起,現在,家家能通電通水,能吃上肉。”
他笑了笑,“不止沒人搬走,還有人來這兒落戶,工作,娶妻生子呢!”
第四個鏡頭……
第五個鏡頭……
後半段的視頻,和橋梁,橋城沒有什麼關係。
但卻和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修橋,不隻是一座橋。
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而她做到了。
音樂輕盈,如同美好的夢,到了這裡,音樂聲小了下去。
最後一個鏡頭,是對年青時的橋城總設計師的采訪。
那個時候,橋城還沒開始修建,甚至還沒有雛形,但她和她的團隊,或者說誌同道合的朋友們——已經成了世界知名的橋梁工程師。
“以前的故事裡,人死了,變成蝴蝶,變成大樹,變成沃土。”
看起來頗為年青的女孩這樣說,“如果神話能成真,希望我死後,能化作一座橋。”
“橋?”
“對,橋。”
她繼續道,“這座橋,連接兩岸,飛躍天塹,鋪開通途。或許有無數人會從上走過,無數人在它的基礎上起步前行,繼續國家的建設。”
“可能有人知道我,有人記得我,也可能沒人知道我。
但這橋上的每個腳印,我都會記著。”
畫麵消失了,視頻到了最後。
但年青女孩的聲音還在繼續。
黑屏裡,字幕寫出了她最後所說的兩句話。
“願你此去無崎路,
從此九州皆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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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了視頻,經過落穀河的時候,也想去看看這世界第一高的懸索橋,它已經被後來者追上了世界第一高橋的名次,但在懸索橋的分類上,依然是最高的。
一座修建在雲端的橋。
它和想象的一樣漂亮,一樣不可思議。
旅人忙於驚歎它本身的美,卻並不知道當年修建這條雲上天橋時,有多難,因為他已經習慣華國創造奇跡的能力。
對於華國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基建目標是達不到的。
落穀河的傳說一樣的美,這是從天上落下來的星河,從最高的地方,落入最深的峽穀,現在,這條天上落下來的“綢帶”,重新回到了天上,成了落穀河大橋。
正好是秋季,漫山遍野的赤色、金色、橘色融合在一起,白霧繚繞,美不勝收。
有一個老人也站在橋邊,看著這裡。
旅人發自內心地感歎,“這兒真美啊!”
“對,”
他回答,“真美。”
旅人要走了,可老人還是站在這裡,定定的看著某個方向。
“您看什麼呢?”
旅人問,順著老人的目光——
他望過去,雲海翻滾,橋天一線。
而在老人的眼裡,那兒還有些彆的。
一個年輕又活潑的姑娘,身上鍍著柔軟的金邊,站在石頭上,指著高聳的雪山峰,笑著回頭,問他,“摔了?”
他輕聲答,“沒有。”
旅人:“什麼?”
他又問了一遍,“您在看什麼呢?”
半晌,他才聽見一個有些遲緩的聲音。
“看人,”
老人說。
不是看橋,而是看人。
但此刻在他們前麵,隻有橋,沒有人。
如果神話能成真,希望她死後,能化作一座橋。
橋就是她,她就是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