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沒想好。”
頂著皇後詫異的眼神,李諶將自己的難題說出來:“世家把持大半朝堂,實在騰不出多餘的官職安排咱們的人,此次女試,朕想聽聽陸少夫人的想法。”
大周天子,身子骨不好,手段不夠強硬。
年少時被世家壓一頭,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挺起腰杆和世家掰手腕,到底有所欠缺。
但李諶是名好皇帝。
他肯拋開祖宗傳下來的舊章程,願意重用女子,心胸寬廣,有遠見卓識,肯大膽開創新局麵,否則不會有同性可婚律法的修訂。
道貞國師的鳳凰之言使得李諶對陸家態度熱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以前固然相信陸家,但和現在無條件的信任有很大差彆,又因儘歡入宮為後,本本分分主持後宮大小事宜,一沒給李諶添亂,二不像其他女子一般爭寵。
這個盟友,他很滿意。
“陸少主是朕的親戚、朋友,陸少夫人亦有大才,朕得陸家,如虎添翼,朕不急。”
看他是真的不急,儘歡咽下打好的腹稿,笑著為他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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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不急不忙在宮中對弈,桃鳶忍著考場簡陋的環境奮筆疾書,在這各方勢力按兵不動的節骨眼,洛陽城發生一件令人發指的慘事。
魯陽公家的小兒子,強占人.妻,溺死三歲大的幼童,這對母子的家人前來要說法,當家的男人被薛家幼子用石頭活生生打死。
一家子折在一人之手。
有書生為好友鳴不平,狀告薛家子,被殺威棒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大周律法有言:士庶有彆。
庶人狀告士人,進官府衙門就得先捱上四十大板,活著才能開口,死了隻能去地府和閻王爺喊冤。
相反,庶人得罪士人,嚴重者失去性命,殺人者往往不需要見官,隻需繳納一定罰金,俗稱以金抵命。
庶人的命不是命,不值錢,正是李諶狠心整治世家的原因之一。
退回多少年,大周開國,律法是開國皇帝與世家共同修撰,放到今時來看,存在許多不合理性。
世家猖獗,不能一直猖獗。
要有足夠分量的人站出來,給他們慘痛一擊。
大監回完話躬身退到一側,陸儘歡仔細琢磨此事,笑著落下一子:“陛下說沒想好,其實已經有成算了。”
“皇後這話何意?朕怎麼聽不懂?”
他們是盟友,他們也是至親至疏的夫妻。
陸儘歡謹守為臣為後的本分,噤聲下棋。
誰說李諶蠢?
蠢人可沒這魄力動世家的根基。
這三日於桃鳶而言一晃而過,於陸老夫人甚而陸家上下而言,可謂漫長。
陸漾不在,另一個當娘的也不在,她的曾孫隻能每天喝地窖裡冷儲的奶水,奶水加熱,換個好伺候的許就能糊弄過去,可要糊弄不過去,陸家的房頂都要被掀起來。
孩子哭著找娘,老夫人三天來沒睡成一個安穩覺。
她年紀大了,沒了當初照看陸漾的飽足精神氣,被小家夥折騰得不輕,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桃鳶早點從考場出來。
或許是母女感應,或許是老天也看不過眼整天哭啼啼的小羽毛,桃鳶提早交卷。
到了允許的時辰,第一個從那扇門走出來。
“鳶兒!”
“少夫人!”
三日答卷,在不大的單間解決一應生活問題,饒是桃鳶很注意了,身上也難免沾染不好的氣味。
她不方便抱女兒,回家沐浴後來不及歇息便被老夫人喂了一碗調養身子的湯。
“鳶兒,你多補補,小羽毛我就交給你了。”
她拍拍手走開,留下奶娃娃和做阿娘的麵麵相覷。
桃鳶抱著女兒睡下。
為方便應考,進考場前蘇偱香專程為她熬煮一碗回奶的藥汁,方才喝的那碗約莫是催奶湯,一覺睡醒,小羽毛睜著一雙淚眼哭唧唧望著她的阿娘。
“餓了?”
“阿、娘……”
桃鳶一怔,眼眸驚喜:“你說什麼?小羽毛,再喊一聲?”
“阿、阿糧、糧……”
她伸著小手做出抓的動作。
桃鳶眉目柔和,親她臉頰一口:“乖女兒。”
可歎陸家的小鳳凰生來錦衣玉食,竟是餓著學會喊“阿娘”。
陸氏莊園門前再度劈裡啪啦放鞭炮。
等待科舉成績下來的期間,桃鳶也沒閒著,抽空給遠在鴨鴨國談生意的陸漾寫了一封信,和她分享女兒會說話的喜悅。
女兒開口喊的先是“阿娘”,而後才學會怎麼喊“母親”,這讓桃鳶有種贏了陸漾一籌的成就感。
信還在半途,洛陽城風雨又起。
——桃鳶高中,是為周史第一位具有傳奇色彩的女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