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郎喉頭發癢,借著茶水衝散那些不適。
“侯爺昨日有言在先,要各家回去徹查,老夫確實查了,竟當真是我府上的人,他犯下如此惡行,老夫今日便將此人交給侯爺,交給鎮偱司法辦。”
與陸漾同來的還有鎮偱司兩位副使,宋拂月眼睛睜圓,不敢想國公真舍得大義滅親。
“把人帶上來。”
很快,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被帶上堂,嘴裡喃喃不休:“國公饒命,國公饒命……”
魯陽公信手一指:“就是他了。”
陸漾眸色冷淡,不輕不重地嗤了一聲。
“周玉,抬起頭來,你來看看,這是何人?”
名喚周玉的人慢吞吞仰起頭,入目是通身貴氣,豔若桃花一身煞氣的女子,他嘴唇哆嗦,朝陸漾吐了一口血沫。
還是陸漾身前的劍客警醒,帶著她及時退到一側。
“少主?”
陸漾安撫懷裡受驚的橘子,沉聲道:“無礙。”
“是你……是你家夫人害了四郎……”那男子掙紮著站起來朝陸漾撲去,被劍客一腳踹飛老遠。
“不瞞侯爺,此人是四郎生前最寵愛的玩意,養在後院,養得性子嬌蠻,也不知聽誰說了幾嘴便恨上統領大人,就是他,是他不開眼擄走了令千金。”
“是他?”
“就是他!”
“國公沒審錯?”
魯陽公一臉正色:“侯爺不信,自己去問他。”
陸漾笑了笑,並不理會倒在地上形如喪家之犬的人:“可鎮偱司查出來的證據,無一不指向令公子,這又怎麼說?”
“侯爺,這是誤會,是老夫識人不清,管教不嚴,致使惡奴犯下大錯。”
崔瑩再也聽不下去:“帶人證!”
今日與陸漾同來之人甚多,不僅有鎮偱司,還有京畿衙門、大理寺的官員作見證,既然有人證,免不了當堂對質。
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者被帶上來。
看到此人,薛三郎隻覺眼熟,再細看,眼神不禁閃爍。
“老伯,你來認認,雨天是誰下馬車給了你一鞭子?”
“是。”
老者上了歲數老眼昏花,事關重大他不敢隨口胡言,是以看得很仔細,直到看到坐在下位的薛三郎,他哆哆嗦嗦道:“是、是他……”
“你胡說!”
薛三郎憤起反駁。
“對、就是他,這聲音,這聲音小老兒也記得,那天下暴雨,我因為要倒夜香被困在雨中,忽然前頭來了一駕馬車……
“陸家家徽,金字旗,我躲閃不及,夜香倒在馬車一側。車裡的貴人氣不過跑下來給了我一鞭子,走前還罵小老兒窮酸,晦氣,臭烘烘……”
宋拂月道:“昨日發現的馬車,馬車車板處確實有一股沒被雨水衝淨的臭味。”
“就憑他三言兩語,你們就要將罪名栽贓在我頭上?”薛三郎鐵青著臉:“鎮偱司辦案如此潦草的麼?”
“三公子誤會了,我們還找到其他人證。”宋拂月往門外喊道:“帶下一位人證。”
“人證?我看是你們存心誣陷,昨日暴雨不絕,哪來的那麼多——”
他聲音戛然而止,像被扼住喉嚨的鴨子:“怎、怎麼是你?”
宋二公子慘白著臉,一臉愧疚:“三郎,你不要怪我,我沒彆的選擇了,是她們先找到了我,我一人受過便罷了,不能連累全家為我受過……”
“宋沉,你細細道來,是如何夥同薛威假冒陸家之名帶走孩子?”
“三郎氣不過幼弟之死,打算報複桃統領……”
薛三郎瞠目結舌,魯陽公怒道:“好你個宋沉,枉我家三郎與你交好,視你做親兄弟,你竟反咬他一口?”
“國公,急什麼。”陸漾寒了臉:“宋公子,你繼續說。”
宋沉不知何故怕極了這位性情溫和的康寧侯,肩膀微縮:“我起初不同意,然三郎以朋友之交迫我,我沒辦法,隻想幫他出一口氣,從沒想過要害人。
“我知道有一工匠手藝活足以以假亂真,隨即往他那加急定製了一駕馬車,趁著大雨瓢潑三郎接走了孩子藏在府中。
“之後,之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陸漾眉眼彎彎:“那就說點大家不知道的。”
宋沉沉默幾息:“少主以我家侄兒做要挾,我恐那孩子有所損傷,急忙趕來薛家,我來薛家,薛家的門子可為我作見證。
“三郎將那孩子關在後院最靠裡的一處廂房,我去時剛好趕上他欲行不軌,匆忙之間刀傷了他的手背……”
劍客眉峰一挑,扯著薛三郎來到眾人前,他手背上的傷口藏無可藏。
“宋沉!”薛三郎咬牙切齒。
宋沉低著頭:“那間房有一處地道,打開地道的開關是書架旁的花瓶,從左往右擰動花瓶兩圈,機關自動開啟,大人們可以去查,我抱著孩子在地道走過,因為太慌亂將家傳玉佩丟在裡麵。”
“所以是你將那孩子送到京郊三裡外的狐狸洞?也是你,關鍵時刻推了道侍一把?”
“是我。”
“我沒有搶孩子!事情不是我做的!你們冤枉好人!”薛三郎倒退幾步,躲到魯陽公身後:“爹,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我兒沒有害人,憑宋沉一麵之詞怎能定我孩兒的罪?”
“大人,找到了。”
宋拂月冷笑,舉起手中沾了灰塵的物件:“倘若宋公子指認有假,該如何解釋薛家密道剛好有宋氏家傳玉佩?”
“這,這……”
“你們還不承認?好在統領大人有先見之明。”她言談間對桃鳶破案之能極為推崇,揚聲一喝:“再帶人證!”
此次的人證共有三人,皆見證薛三郎身邊的小廝曾去找那老木匠催工。
事無巨細,說得頭頭是道。
薛三郎額頭淌下冷汗:“我沒有,我沒有……”
“你還敢說沒有?”宋拂月同京畿衙門、大理寺官員拱手,便要捉拿主謀、從犯歸案。
魯陽公急聲道:“搶孩子的是周玉,並非我兒!”
陸漾譏誚揚唇:“國公當我傻麼?他一介小倌,哪有膽子與我陸家為敵?你屈打成招逼人做替罪羔羊,害死老木匠一家,了卻此事,鎮偱司自會辦你!”
旁聽的幾位官員搖搖頭。
“來人,將薛三郎——”
“且慢。”
宋拂月一怔:“侯爺有何話說?”
陸漾將貓兒遞給隨從,拍拍袖子,踱步到薛三郎麵前,笑問:“姓薛的,你可知何為陸地財神?”
她容色頓狠,抓著薛威衣領不管不顧地往門外走。
“侯爺?侯爺?”
“陸漾!你要將我兒如何?!”
眾人追出去,才要上前被陸家出動的數十位劍客攔在原地。
偌大的空地,侍從搬了椅子來,陸漾穩穩坐在上麵,抬頭一看,隻覺雨過天晴,天氣非一般的好。
她揚唇淺笑,拍拍手,陸家的家生子們抬著沉甸甸的十幾口紅木大箱過來。
箱子打開是碼放整齊的金磚,金光閃閃,粗略計算少說得有二十萬兩。
她拿起一塊金磚在手上掂量一二,笑不達眼底:“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薛家不是最喜歡以金抵命麼?巧了,我陸家窮的隻剩下錢,他擄我女兒,我當然是……要他的命!”
說時遲那時快,她驀的起身,兩步踏到薛三郎身前,拎起金磚朝他腦袋狠狠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