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
她拿起碗筷,和陸漾一同用膳。
“我才回來,許多事還不曉得,姐姐和我說一說?”
她吃飯都想著外麵的那些大事,桃鳶笑她是天生忙碌命:“你先吃飽了,稍後我再一樁樁一件件地說予你聽。”
填飽肚子,陸翎和陸綺早已遁入夢鄉,兩個小家夥睡得香,陸漾隻敢悄摸摸地掀開床帳看幾眼。
出了女兒的院子,不好再在這個時辰打擾祖母就寢,她牽著桃鳶的手在月下漫步,此時倒不急著關心那些朝政大事。
漂泊幾年,心總算得到皈依。
走累了她坐在庭院內的石凳,頭頂明月星子,眼前是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她一手支頤,歪頭看身畔靜坐的桃鳶:“姐姐,我一直沒敢問你,生阿綺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之前不問,怎麼現在問了?”
“之前總覺得虧欠,現在……”她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現在我知道姐姐有多愛我了。人被愛,則免不了恃寵生嬌。”
話裡話外引得桃鳶不受控製地想起白日的親密,忍不住和陸漾十指相扣,如此,竟還不知足,看了陸漾好一會,紅著臉坐在她腿上,兩臂環著她脖子,生怕人跑了。
緊緊密密地她才覺得踏實。
陸漾攬著她腰:“姐姐。”
“威風八麵的陸少主、康寧侯何時膽子這麼小了?”桃鳶神色認真,視線流連過她眉眼:“不疼,很順利地就生下阿綺,再者有阿娘陪我,我沒吃多少苦。”
“我若是一直在你身邊,那該多好。”
這或許會成為她畢生最大的遺憾。
沒能在桃鳶需要她的時候陪伴,她很自責,也無比惋惜。
“阿漾,你回來就好。”
桃鳶親她下巴:“活著就好。”
失去過一回,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
夏日的小蟲藏在草木發出叫聲,明月高懸,月光柔柔傾灑下來,陸漾指腹擦過她嬌軟的唇,輕笑:“姐姐,你怎麼這麼好?”
“那你要不要?”
“要!”
她抱緊桃鳶,忽而抱著人起身,急色地往院門趕。
好在寒蟬堆雪和梅蘭竹菊四婢一入夜躲得遠遠的,誰也看不見陸少主迫不及待的情態。
她急匆匆的模樣惹得桃鳶笑倒在她懷。
“你可以慢點。”
“這怎麼能慢?”陸漾理直氣壯:“我和你都少了三年多相處的時光,要快點才行!”
少弄一回她都覺得虧。
桃鳶笑笑不說話,身心在晚風裡期待搖曳。
萬幸白日已經過去了,這是屬於她們的夜晚,她可以儘情盛開,怎麼鬨都行,怎麼快活怎麼好。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星月害羞地躲進雲層。
一千多個日夜,要用怎樣的力道才能彌補錯過的歲月?陸漾不知道。
但她看見桃鳶就想對她好,對她壞。
她不再是十八九歲愛而不得的小可憐,她的愛得到加倍的回饋。
桃鳶愛她。
想到桃鳶愛她,她就想痛痛快快地瘋一場。
夜裡貓一直在叫。
桃鳶哭得泣不成聲,該還給陸漾的眼淚她一滴不差地還回去,嫵媚,脆弱。
是陸漾十八歲那年沒見識過的勾人。
“你打碎了我……”她趴在她肩膀哀泣,睫毛掛著晶瑩的淚,從眼尾流出的驚人破碎感,讓陸漾隱約窺見她少女時期的純真。
“不要再離開我了,阿漾……”桃鳶咬緊了她,眸子噙著淚花,切切望著。
被這樣的目光癡望,陸漾隻覺再忍下去簡直不是人,她含混地嗯了一聲,顧不得旁的,又凶又狠。
從前她舍不得這麼對桃鳶,舍不得裡或多或少還有幾分怕,怕桃鳶惱她,怕桃鳶不愛她。
被拋到海那邊的那幾年她做過無數次夢,夢裡出現最多的還是桃鳶。
夢醒是無儘的空虛。
她想:真好,哪怕睡醒她也不會空虛了。
她早就想這麼對她了。
該死的!她這是錯過了多少?
越想她越有種虧本的感覺,這個女人怎麼能這麼媚呢?
歲月長河推著人往前。
十八歲的陸漾是再純情不過的小女郎,就因喜歡的女人年長她八歲,她在追愛路上甚是辛苦。
二十六歲的桃鳶冷若堅冰,心是硬的,情是薄的,連一句愛都吝嗇給枕邊人。
一晃,她們都變了。
卑微了好幾年,陸家的鳳凰蛋終於迎來她的主場,桃鳶願意把真心雙手獻上。
誠如她所言,陸漾打碎了她。
打碎她的冷淡,打碎她搖搖欲墜的心牆,汩汩愛意淌出來,有了瘋狂,有了癡迷。
她愛陸漾。
她用三年多的寂寞淒寒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她愛這個一直在原地等她的人。
內室的燭光照了一夜,一輪紅日悄然從東方升起,晨光透過雲層普照大地。
陸漾橫抱熟睡的美人邁出浴室的門,她身子修長,眼睛亮得嚇人,精力好得不像話。
被衾蓋好,擦去桃鳶眼角淌下的淚漬,她笑得牙不見眼:“姐姐,我厲不厲害?”
睡著的人當然沒法回應她。
陸漾自言自語:“我可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