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不複,陸景取而代之。
經過最初那幾年的動蕩,在君臣齊心勤勉下,百姓安樂,民生富足,煌煌盛世正式開啟。
一艘艦船遠渡重洋。
“陛下!”
大監頂著一腦門汗邁著碎步跑進來:“大事不好了陛下!”
禦書房,窗子開滿兩扇,燥熱的風溜進來,吹得女皇心情不美。
眼前奏折堆成山,陸皇伏案執筆一心政務,嗓音慵懶:“怎麼了,大呼小叫的。”
“陛下,桃相、桃相她……”
關乎桃鳶,她最倚重的權臣,陸儘歡慢慢抬眸,帝王聲勢凝而不發:“她?”
“她掛印走了啊陛下!她和陸侯……她們乘船出海了!”
“什麼?!”
她扔了筆杆站起身,繞著禦案走幾步:“她走了?和阿漾一起走了?”
她每問一句,大監答一句。
夏蟬聒噪地喊著“知了知了”,不禁令人去想,這蠢笨的蟲兒究竟知道什麼,整日裡沒有消停。
“陛下?”
大監覷著模樣小聲發問。
儘歡側身看向禦案‘山尖’上的那封奏折,折子上寫的要務她還想聽聽桃鳶的想法。
桃鳶是治世的能臣,是她這些年最仰賴的臂膀和麾下最銳利的長劍,沒有她,大景的輝煌至少要推遲十年。
她與桃鳶是君臣,更是親友。
“是朕哪裡做的不好麼?”
怎麼一個個都走了?
不脫顏穆爾回國做了新國主,現在桃鳶也走了,和阿漾一起走了,陸皇怔然地望著虛空出神,時值盛夏,竟覺冷意襲來。
大監急忙道:“陛下乃開國聖君,勤勉政務,為臣民擁戴!陛下做得極好!”
陸儘歡睫毛輕眨:“是嗎?”
“是!”
她重新坐回禦座,上身板正:“朕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論勤政,她不比前朝李周的任何一位皇帝差,論愛民,縱使李諶活過來也遠不及她的分之一。
可桃鳶想要她做得更好。
相權過甚,隱隱有奪君王光芒之勢態,相權不可大於君權,君強臣輔,天下安定。
陸儘歡悵然失笑,收拾心情拾起掉在桌上的紫金狼毫筆:“朕不會辜負她們的苦心。”
“那……還派人找嗎?”
她默不作聲地看過去,大監自知失言,捂嘴退下。
禦書房寂靜如常,陸皇握著筆杆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筆尖懸空,腦海走馬閃過這些年不好與外人道的悲歡,眸光忽起晦澀。
她登基為帝,與陸家榮辱與共,她都做好了這輩子與親友共享天下的準備,可桃陸二人比她想得還要聰明,還要重情義。
這天下從此刻起真真正正成為她的天下。
釋懷是真,寬心是真,不舍仍是真。
一念之間翻滾出多少複雜的情緒,半晌全歸在那一聲喟歎——
“你們呀。”
且不提桃陸二人離國出海在洛陽城造成怎樣的轟動,海麵秋風乍起,陸漾坐在甲板拋著棋子玩:“你說阿姐這時是想哭還是想笑?”
她言語促狹,桃花眼瀲灩紛飛,桃鳶伸手趕在她之前奪了那停在半空的扁圓白子,好整以暇地拈在指間把玩:“她會明白的。”
“無情最是你,溫柔也是你,鳶姐姐,我這一生何其有幸能有你做妻子,真是……”
“感激涕零?”
桃鳶拿話逗她。
陸漾哈哈大笑:“我最該感激的是上天,讓我有緣分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遇見你,第二該感謝的是我自己。”
她摟著桃鳶的腰,將她完全圈在自己懷中,兩人迎著風站在欄杆前。
“感謝我自己沒被你的冷情嚇跑。我這輩子做的最有意義的,除了儘職儘責當好‘陸少主’,就是一直保持一顆赤忱火熱的心,長長久久地愛慕你。”
情話太動聽,身邊人的懷抱太溫暖,桃鳶心腸酥軟,眉眼似有春風環繞:“阿漾,你嘴怎麼這麼甜?”
陸漾輕蹭她頸側:“因為我就要甜到你心坎,讓你再嘗不得其他的苦。把你慣壞了,隻來折騰我一人。”
“好啊。”桃鳶回頭看她:“那你接著甜。”
四目相對,她俏臉微紅:“那多不好,萬一有船夫出來呢。”
“……”
話說完腰間被擰了一下。
桃鳶送她一道嗔怪的眼神:“越來越不老實。”
某人故作矯情地哎呦一聲,將那被擰疼的勁兒發揮地淋漓儘致,二十七歲,散去年少時的純情靦腆,撩.撥人很有一套。
艦船在海麵駛出很遠。
不同於陸漾貴為少主的任何一次出行,這一遭,不談民生國事,不思名利多少,單單是她和桃鳶的甜蜜之旅。
沿著這條航線她們去過很多國家,見過不同的風土人情,途徑人均懂破案的長越國,心血來潮偵破接連起重大懸案,作為長越國的‘神探’,桃鳶走到哪被人追到哪兒。
醋得陸漾連著半月說話陰陽怪氣,就差將‘有婦之婦’四個大字貼在桃鳶腦門。
這日,從外麵回來陸漾還是不大高興,眉眼耷拉著,一副受冷落的小可憐樣,看得桃鳶心生愧疚上前把她攬入懷:“咱們明天就走?”
那雙桃花眼驟然亮起。
天地昏暗,客棧,一扇門悄然打開。
“快快快,咱們快點走,這狗地方咱們不待了。”
她現在晚上睡都睡不好,唯恐
阻擋,陸漾心坎坎竄出癢意,興味漸濃:“天還沒明,姐姐小聲點。”
“萬一忍不住呢?”
她佯作苦惱。
陸漾扯衣帶的動作一頓,咬咬牙:“忍不住也得忍!”
她凶起來很有教人腿軟的強勢,桃鳶細長的腿動了動,迎合著纏上她的腰,身子微抬,曖.昧地咬在她左肩:“那隻好這樣了。”
“!”
要命。
艦船在海麵悠悠蕩蕩,陸漾的心也跟著悠悠蕩蕩。
一扇門隔絕了喑啞發顫的嗓。
酋爾其斯,花海之城,也被稱為浪漫之都。
到處是盛開的鮮花,是以此地盛產各樣香露和各樣浪漫的情人。
長街四通八達,護衛們左右手提滿東西,任勞任怨跟在主子身後當沉默的小尾巴。
“這就是花房了。”
侍者退去,陸漾推開花房房門,夢幻般的一幕出現在眼前,她眸子閃過一抹驚喜:“鳶姐姐,這裡有好多花啊。”
桃鳶輕聲驚歎:“此地的確不愧為花海之城,感覺處處開滿了驚喜。”
“真後悔,咱們該早來的。”
“現在來也不遲。”桃鳶目光流連在各色喊不出名字的花與花之間,虛心請教:“阿漾,這地風俗是怎樣的?”
“啊?”
陸漾假裝被一朵花迷了眼,企圖裝傻:“我也是頭回來,不大清楚。”
“不清楚?”桃鳶笑得意味深長:“怎麼還有阿乖不清楚的?”
“……”
陸漾視線心虛地往上瞟,終究耐不住對方投來的熱切眼神,金口慢開:“酋爾其斯是一座小城,這裡的人講究浪漫和禮儀,美輪美奐的花房也被稱為‘孕育愛情的胚胎’,情投意合的兩人若肯攜手步入其中,意味著一人要向另外一人求婚。”
她歎了口氣,從衣袖摸出一朵金色玫瑰,純金打造,栩栩如生。
“甜果果。”
她幽怨地看著桃鳶:“你的不解風情毀了我好多蓄謀已久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