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還有葫蘆秀才滕顯要求的無腰葫蘆,他最近對葫蘆愈發癡迷,若不是還要教江小子江乖乖讀書習字,隻怕全身心都撲到葫蘆上麵。
現在連紀煬都不怎麼見到他,每日都在王家宅子裡做葫蘆。
就連五千個葫蘆送過來,滕顯也隻是讓玉縣丞負責,顯然對手頭的事更為關切。
玉縣丞經過去年,也知道做葫蘆的流程,繼續召集縣城百姓,跟去年一樣開始做飲食器具。
隻是今年賣出的五千套器具,全都要求染色,多了套工序。
玉縣丞一直拿葫蘆作坊跟化肥作坊安安比較,不用紀煬多吩咐,已經安排人在做。
原本還算悠閒的扶江縣百姓,又開始做活了,但能掙外快的事,沒人會拒絕。
此地的民風確實不錯,不愧是兵士後人。
紀煬同樣去看了幾次,見玉縣丞安排的妥當,也就沒什麼了。
隻要等這批葫蘆器具送到常華縣雜貨店,就是揚州分店,他們那邊檢驗合格,剩下的三十二兩便能送到手上。
這單買賣從正月定下,如今七月終於完成。
不過紀煬讓玉縣丞不要隻做五千套,這五千個訂單做完,繼續往下做,紀煬覺得五千個放到揚州城裡,那可太不起眼了。
說不定人家要得更多,而且多做的,總能送到潞州去賣吧?
一時間,從源頭的上集村,各家賣葫蘆掙了不少銀錢,要知道他們摘下葫蘆之後不僅售賣,還要幫忙晾曬,晾曬好了才能做葫蘆器具。
所以他們掙得也是辛苦錢。
然後東西送到縣城,有縣城的百姓們開始加工,再掙些辛苦錢。
最後才能以低廉的價格運出。
現在是苦了點的,但隻要擴大規矩,積少成多,必然能掙大錢。
整個七月,扶江縣又興起做葫蘆的差事。
七月底,五千套器具由玉縣丞帶著捕快衛峰送到常華縣,還路過正在修路的常華縣工匠。
看那進度,五十裡的路應該修了有十多裡,那邊銀錢充足,人也足夠,修得路又快又好。
反正玉縣丞看得美滋滋。
去常華縣雜貨店分店交貨的時候,那裡的活計掌櫃還算熱情。
誰讓化肥的事,兩個縣合作的事,已經傳遍。
他們那邊驗貨沒問題之後,立刻交錢,估計也是看在玉縣丞大小是官的份上。
不過玉縣丞離開之前,那夥計還低聲道:“你們若有空,可以多做一些,這東西比你們想象中還要受歡迎。”
他們畢竟是揚州分店,店裡還有專門從常華縣到潞州再到揚州的商船,消息自然靈通。
玉縣丞隻覺得這話跟他們知縣大人說的一樣,不過還是開玩笑反問一句:“此話當真?不是誆騙我?”
“小的哪敢誆騙您,您可是扶江縣的縣丞老爺啊。”夥計連忙道。
玉縣丞還是一如往常,下意識學了知縣大人的模樣,笑著點點頭,又順便在他這店裡買了些果子點心。
等出雜貨店的時候,看看人家這碼頭人來人往,雖說比不上潞州的碼頭,但也有商船會在這停靠。
十艘船停靠一艘,已經會許多人吃喝。
還有人家這縣城人來人往,多有活力。
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知縣大人了,一定也可以這樣的!
玉縣丞等人並未過多停留,帶了知縣大人要的果子點心便回了扶江縣。
這些東西自然被紀煬分給江小子兄妹倆,又給玉縣丞,淩縣尉家的小孩。
聽說捕快衛峰家媳婦也有了身孕,估計年前就能生下來。
不止是衛峰家。
看著下麵各村報上來的人口,今年小孩明顯多了不少,存活率也高很多。
這都是正常現象,一般富裕起來之後,新生兒降生便會增多,人口相應增多,孩子存活率也會增加。
古代也沒什麼優生優育的想法,都講究孩子多有福氣,一家人口多了,才不會被欺負。
不去細究內裡的事,這種樸素且實用的想法,對偏僻之地,法律不健全的地方來說,確實很管用。
除了小孩出生的多了之外,民戶也從原來的三百二變成三百三十七,有幾戶因為不同原因分了出來。
其中一家就是因為他家祖父去世,祖父下麵有五兒一女,小兒子都快有孫兒了。
原本維係的戶主去世,五個兒子便商量分家。
這個四十多人口的大“家族”分成五戶,各家也都有七八人呢。
人口則由之前的一千五百十一,增加到一千五百九十九。
不過按照正常規律,明年才是生育的大年份,估計明顯的人口會有顯著增加。
而且有些出去做工的人,似乎陸陸續續回來,相信扶江縣的人會越來越多。
等玉縣丞帶著三十二兩回來,衙門總算沒那樣窮了!
明明平時也沒少賺錢啊。
到底問題出在哪了?
玉縣丞下意識看向他們知縣大人,然後迅速搖頭,不能怪知縣,怎麼能怪知縣大人呢!
紀煬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又吩咐平安在他帶來的物件裡尋兩個出來,還是趕在中秋之前,一個送給潞州知州,另一個送給通判。
他仍然不去潞州。
去了乾嘛?
招人眼嗎?
雖說潞州離汴京有些距離,可難免有人會認出他。
在今年豐收之前,他絕對不能露臉。
但紀煬不知道,在平安準備好禮物出發之前,潞州知州已經知道他的事。
潞州知州派了心腹前去打聽,但心腹發現一件事。
他們扶江縣太過偏僻,很少有外人出入,他不管怎麼偽裝過去,都會格外乍眼。
原來偏僻,還有這樣的好處?
不容易被人打聽消息?
有幾次他都要靠近扶江縣附近了,隻見南邊荒地牛棚處有個瘸腿老漢,這老漢盯著他看過了幾眼,明顯想找人報告給城裡。
這簡直天然地防衛啊!
心腹算是明白,為什麼伯爵府嫡子在扶江縣的事,半點沒傳到潞州城。
若不是常華縣知縣話多,知州都不清楚扶江縣的近況。
畢竟去年的賬目明明白白,偶爾有多出來的稅款也不誇張,都在合理範圍之內。
心腹再三思索,乾脆去隔壁常華縣,跟著那裡的商販一起進去扶江縣。
這下打量的目光肯定少些。
不過心腹在常華縣都打聽了些情況。
等事情報告給潞州知州的時候,知州也是微微皺眉,先不說進扶江縣的正門有瘸腿老漢盯著,已經看出紀煬的不同。
更不要說下麵的事。
從常華縣出發,心腹便聽了許多關於扶江縣的事。
先說扶江縣以前有多窮,可從去年新知縣去了之後,人家先教當地百姓怎麼製肥,接著一手成立化肥作坊。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都不理解為什麼這樣做。
誰知道在當年的白菜產量上見到原因。
平時一畝地能產四百斤的白菜,到扶江縣那,有家甚至產了九百斤。
全縣平均起來也有七百多斤。
而且菜長得很好,通過常華縣的船運到潞州城,直接被搶售一空,今年還預定了。
說到這的時候,不僅知州覺得眼熟,他心腹也想到,去年知州很喜歡吃的一種白菜,不會就是扶江縣產的吧?
那白菜味道甘美,葉子飽滿,確實非常不錯。
再說到下麵的事,自然要提當地百姓買不起化肥,縣衙還讓他們提前預支,以後還了就行,還不要利息。
現在整個扶江縣的莊稼都用上化肥,肉眼可見的,隻要後麵不出差錯,他們的糧食今年必然大豐收。
就這期間,更穿插了教導葫蘆工藝,鼓勵村子種葫蘆,鼓勵修水渠,修路。
甚至還有開荒。
單是種葫蘆,也至少開了百畝荒地。
更不要說因為紀知縣花費大量銀錢買耕牛省力,讓各個村子還開耕種地。
鼓勵開耕,興修水利,撫恤百姓,修整道路。
但凡哪個官員做到一條,已經夠他拿到上司麵前大吹特吹。
可紀煬在扶江縣一年多時間,半點風聲都沒漏?
其中自然有扶江縣本就偏僻,人員流動不大的緣故,更有紀煬刻意隱瞞,根本不來潞州城,平時的公文也都是簡簡單單的緣故。
從他的公文上看,絲毫看不出做了這麼多事!
所以心腹越了解越覺得震驚。
在看到沉甸甸的穀穗時,心裡已經對未曾謀麵的紀煬知縣心生敬仰。
心腹報告之後,忍不住問知州大人:“大人,紀知縣真的如此低調?不願聲張?”
潞州知州眉頭一直緊皺,他想的可比心腹多太多了,知道的事情也比手下清晰。
讓手下去扶江縣調查的同時,他還寫信去汴京打聽。
汴京那邊關於紀煬的消息,跟這邊完全兩個極端。
雖說他人不在汴京,可他先故意是擾亂庶弟科考,令庶弟落榜,令伯爵府震怒,伯爵老爺更是直言沒這個兒子。
然後又被大學士林家正式退親。
既囂張又讓人笑話。
這樣的紀煬,跟扶江縣的紀煬,真是兩個人?
若真是如此,潞州這種輕輕搖頭:“這位可不是真的低調。”
“他想的,分明是一鳴驚人。”
如果不出意料,等他們扶江縣秋收的時候,就是他站出來的時候。
有政績跟主糧豐收傍身,他還怕什麼?
可是這個局也太大了?
年紀輕輕的紀煬,竟然能忍一年?!
知州心腹再次震驚,過了會才道:“那咱們怎麼做?”
知州到這會反而笑了:“等等看,本官倒是要看看他們扶江縣到底怎麼個豐收法。”
“幫他瞞著,不許太多人議論。”
“知曉他身份的,也不準多說。”
汴京那邊晚一會知道,紀煬的勝算就更多一些。
要是紀煬真的能做到令人震驚的成績,彆說修官道了,修運河,可並非空中樓閣。
他沒錢,潞州還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