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上萬畝,土地結實到一鐵鍬下去,隻鏟出個小坑。
紀煬揮著鋤頭鋤了幾下地,隻聽周圍一陣笑聲:“知縣大人,您這樣不對,動作不對,會很費力氣的。”
紀煬訕訕,他從未開耕過荒地,自然動作不對,原身更不用說了,這更是個四體不勤的。
想要種花田,首先要開荒。
誰讓官田都是荒地,直接用種糧食的地來種花?
依照現在汴京跟潞州對他這裡的巡查力度,他沒幾天就要被喊到潞州問話。
種田的地,是絕對動不得。
所以想要再種經濟作物,隻有開荒的份。
官田上的種植限製不多,而且全有官府做主,也就是紀煬做主,事情更好辦些。
現在是招了玉娘子當副手,還有水淑敏等三個婦人女子。
再有十好幾人,雖然對種花一竅不懂,但她們會種田,這就可以。
今日過來,也是試著開荒。
但紀煬沒想到,自己力氣是足的,但鋤地還真不會。
不過這次也是過來看看這邊土地情況,要把土改造成田,花費力氣極大。
還記得去年種莊稼能手馬同峰家嗎,他家辛辛苦苦也隻開耕出幾畝田地出來,而且種出來的莊稼產量還很低。
並非他家不用心,而是改土造田也是要講究方法的。
去年紀煬也提過幾次,但事情太多,並未把重心放到開荒上。
今年情況不同,其他耕地已經穩住,不說官田種花,其他各戶人家也都想著開荒幾塊地。
畢竟剛開荒的土地交田稅都比其他土地少。
所以今年春耕開始,各家都在規劃附近的荒地,縣衙小吏還去調解過幾次矛盾。
新搬來扶江縣的幾戶人家也都在忙著開耕。
既如此,紀煬乾脆整理出幾種開耕方法,分發到各個村子。
開荒地能省點力氣就省點力氣。
這也是現代常用的改土造田方法,而且因地製宜,不同的土地,還有不同的改進方法。
比如水平梯田,為了防止水土流失,要順著坡來選位置,施工的時候從上而下,表土集中起來,還要砌雙牆,更要深耕,這才有效果。
這是改土造田,還有改善土地質量的幾種方法,還要根據不同方位,不同情況的土地,進行多方麵的應對。
說起來都這麼複雜,真正做起來,更是一鋤頭一鋤頭挖出來的。
可來這裡做活的婦人們絲毫不覺得辛苦。
玉娘子還道:“這些都是我們做慣了的,您說方法,我們肯下力氣就行。”
“是啊,種花可能還要學,開耕這事,都是常年做的,不辛苦。”
“對,家裡沒農具的時候,用手都刨了,更不用說現在工具齊全。”
這可不是誇張,沒農具的時候,用手,用木頭,用竹子,都能開耕,何況現在官府的農具隨便他們使用。
官府還有鐵鍬跟鐵鋤頭呢!更有旁邊的耕牛可用。
因為是官府的田地,直接分了十頭耕牛!可省力多了。
紀煬看著看著,就知道是白白擔心了。
眼前的十六個娘子,耕地都比他厲害,趕牛耕田也不在話下。
自己隻要說出方法,她們很快便能掌握。
不過耕地這事,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就不說這荒地了。
隻說熟地,也就是經常開耕種田的地,一個人一整天大概耕地二到三畝,有牛的話,大概在十畝左右。
換成荒地,一天能開耕幾分地就不錯了,就算有耕牛,一天也隻能翻地一兩畝。
這種難度之下,十六位娘子揮汗如雨,還是繼續乾活。
因為知縣大人說了,在官田乾活,每人每天二十文錢,如果能在三月前開耕好一百五十畝田地,那另有獎金。
剛開始這錢按天發,以後等種植鮮花的時候,會按照各自的能力分出月錢出來。
如今二月初,還有二十五天時間,她們要趕緊完成才行。
官田這邊有耕牛有農具,對她們來講並不是很苛刻,所以大家覺得,這份獎金,她們肯定能拿到手。
而且紀煬發現,她們這群人不僅能乾,還聰明,上手東西極快,他也就放心了。
再有玉娘子在這照顧,他又雇了王家宅子的王家人幫忙送吃食送水,這邊基本不用更擔心。
等於說,他雇了一群人過來開耕種田,每天給錢給糧。
這活讓扶江縣不少男人都羨慕,還找著機會問紀煬:“知縣大人,要說開耕那事,我家那位家媳婦都能做,為何她能去?我不能去?”
“她最近掙著錢了,在家說話都大聲了。”
紀煬笑:“那處官田不同,以後上麵的鮮花香料都要她們照拂,自然不用男子。”
“沒辦法,汴京那邊說了,花田不同以往,要更仔細些,女子比男子更為合適。”
眼前的人隻好歎氣。
汴京都這樣講了,他也沒辦法,平白失去這麼好的掙錢機會。
一天二十文呢!
紀煬見此道:“修運河的工匠已經到扶江縣了,若是想掙錢,那也是個好營生。”
見他猶豫,紀煬又道:“這是朝廷派來的人,不會太過苛責,若那邊有事,可以來找衙門做主。”
沒錯,修運河的工匠們已經過來,工部也來了兩個大人,但此處地勢平坦,位置也合適,本身要修繕的也不長。
所以沒派特彆重要的官員。
不過紀煬還是前去迎接,好吃好喝好安排。
順便知道,工部讓兩位大人過來,不僅給扶江縣修運河,還順便探查這幾段運河的情況,看各地有沒有清理各處淤泥,否則航道就會堵塞。
汴京那邊,其實對運河一直很重視。
估計這也是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算下來,潞州那邊開始修官道,這邊從常華縣開始修運河,已經有大批工匠陸陸續續過來。
單是看著人,就知道聲勢浩大。
而他們縣城也會因為這兩批人越來越接近扶江縣變得熱鬨。
不僅扶江縣外麵熱鬨,本地也因為官學招生,官田開耕變得不同。
紀煬恨不得一人分成四份,每一處都有一個自己,好時時監督。
隨後也笑。
官道運河都不用他管,潞州汴京哪個不比他專業。
官學那邊有劉夫子帶著一個小吏,如今也日漸順暢。
最後的官田還在熱火朝天開耕,玉娘子時時報告情況,他真不用什麼都管。
心靜下來之後,紀煬終於收到汴京那邊的信,還有足足十個大箱子。
旁的不說,紀煬都覺得誇張。
信裡麵也極為輕佻,幾乎把,好啊紀煬,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寫到臉上,還問他,你要那麼多香料乾什麼?
紀煬麵無表情,能乾什麼。
當然是賺錢!
如果不是知道原身之前隻愛喝酒耍樂,還以為他真去過煙花柳巷。
麵無表情看完汴京來信,再看看這十個大箱子,這心情怎麼那麼複雜呢,他明明是在做好事。
可這會滿汴京都知道,他這個不著調的,剛做件大功績,然後就讓好友們遍尋天下香料,還要寄給他,讓他賞玩。
好氣,但又不知道氣什麼。
紀煬最後哭笑不得,打開箱子一一查看。
裡麵所有香料分門彆類放好,但凡市麵上有的,汴京好友們都派人來買,連放香料的器皿也沒放過,這裡麵通通都有。
連最好的龍涎香,迦南香都給他尋來,雖說隻有一點點,這點都價值千金。
紀煬已經想到,他的好友們大張旗鼓買香時他的風評了!
不過說到底,香這東西用處最為廣泛,也最為世人喜愛。
許多人把香,茗並列,就是香料跟茶並列,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吳中風雅代表的文震亨文大家還寫過。
物外高隱,坐語道德,可以清心悅神;初陽薄暝,興味簫騷,可以暢懷舒嘯,等等等。
反正是什麼地方都可以用,什麼時間都能品。
古人對香的追求甚至能追溯到更早時候,如今的汴京也不例外。
每家馬車上,不論男女出行,車上都會掛兩個香球,裡麵放著各色香料,馬車一路走過去,一路都是香味。
有時候隻憑特殊熏香味道,都能認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原身在汴京時耳濡目染,對香也有些研究。
更知道朝中幾位大臣親自動手研究香料方子,也是一時美談。
在名貴香料中還有個趣聞。
那便是蘇軾在弟弟蘇轍生辰之時,送了塊海南沉香山子,這香一片便價值萬千,一塊更不用說。
蘇軾還誇自己跟弟弟的感情跟沉水香一樣貴重,更說弟弟的品格也跟這樣美好的香料一般。
焚香有情調,調香更有情調。
木製香也好,鮮花香也行,隻要調製的好了,那便是上等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