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後的輿圖,必然是舉國擁有最大最全的,山川河流,郡府州縣,全都清清楚楚。
紀煬瞧著,已經有了現代地圖的模型。
在地圖的邊緣處,還有若隱若現的其他部落,國家標誌,再詳細的不能拿出,這是軍事機密。
但不代表承平國沒有。
繪圖這件事,在現代都有間諜測繪,更不用說古代。
而西南輿圖邊緣,這會便放著西南以外幾個小國跟現在部落的戰略圖。
“看出這是哪了嗎?”
紀煬去看輿圖,皇帝自然不會背對他,這會已經坐在旁邊軟塌喝茶。
這個軟塌以前並沒有,皇帝上了年紀,才擺了過來。
算起來,今年是他正六十大壽。
六十的年紀,放在古代已經算不錯的了。
所以他老了,氣勢也漸漸下去。
不過還好,承平國還有許多年輕人,總有人老,總有人年輕。
可他的兒子,他唯一的皇子,今年才八歲。
等到他加冠,已經是十二年後的事。
那時候彆說他,他的皇後也不見得還在。
皇帝思緒飛散,紀煬的回答把他拉回來。
“回陛下,此處應是灌江府以西。”紀煬進來看到輿圖,心裡已經明白七八分。
皇帝點點頭,開口道:“是啊,灌江府以西。”
“這圖還是你祖父手下繪製,過了這麼多年,隻怕很多地方都不太準確。”
提到紀煬祖父武侯,那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更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此時提起,自然把之前什麼亂七八糟的傳言壓下去。
紀煬的祖父是武侯,這便夠了。
不過說起當年,紀煬自然沒有插嘴空間,皇帝也沒指望他回答,隻讓他站回原處,這才道:“先回吧,這幅輿圖你拿回去看,不可外傳。下次早朝,記得去上。”
承平國三日一早朝,屬於勤勉的那種。
今日八月十三,八月十六的時候,讓他上早朝?
正好明後兩天還因為中秋節休沐,等休沐結束便上朝?
紀煬拱手稱是,剛要告退,皇帝又看看他,開口道:“愛卿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皇帝感覺,自己隱約記得武侯嫡孫定過親,具體的不算清晰。
紀煬忽然被問一句,隻好道:“回陛下,微臣已過十八,尚未婚配。”
說罷之後,添了句:“這事不急。”
皇帝好笑:“又不是給你指婚,隻覺得以你這幅相貌,怕是很得京中閨秀喜歡。”
皇上心裡念頭還沒起,已經被撲滅,隨口道:“行吧,什麼時候想娶親了,朕給你賜婚。”
有功必賞。
紀煬為天下做出化肥這種東西,他心裡一直記掛。
以後無論紀煬娶哪家姑娘,都會給一份榮譽。
紀煬倒覺得這事還遠,怎麼陛下還許空頭支票呢,但還是老老實實謝恩離開。
走的時候,帶他來的內侍還笑:“陛下很是喜歡您呢,以後可要儘心辦差才行。”
平安聽此立刻稱謝,塞了不少銀兩給這會說話的內侍。
等出了宮門,坐上馬車,紀煬才看看關閉的東安門,笑道:“這內侍說得過於熟練了。”
隻怕對不少官員都說過。
可大多官員一眼就能瞧出,他為什麼要做無用功?
紀煬看看平安。
除非,這個內侍對許多年輕不經事的官員都說過?
平安這才一驚,低聲道:“那小的去打聽打聽?”
紀煬放下車簾:“不用,咱們一舉一動都被盯著,跟好友吃酒都能說成不忠不孝,再打聽皇宮的事,陛下都不能幫忙遮掩。”
陛下幫忙遮掩?!
平安又聽不懂了。
這事拿回家說,也就玉敬泉想出幾分,分析道:“那傳言沸沸揚揚,陛下一早知道,所以大人您去麵見陛下的時候,才會恰好碰到林大學士,林大學士還恰好停下說話,邀您去他家赴宴。”
“陛下又提起武侯,還把武侯留下的有功輿圖給您看,這就是抬舉的意思了。”
素有清譽林家都相邀,再提起有功的祖上。
婚配的時候會給賜婚。
這叫不忠不孝?
那誰忠誰孝?
但陛下喊大人過去,總不能就乾這事吧?
問了傳言,問了想不想留汴京,給了輿圖,然後就讓回家?
不對,還讓大人三日後上早朝。
衛藍跟淩俊鵬已經聽了。
怎麼來了汴京,感覺腦子都不好使了?
紀煬已經看起輿圖。
他祖父征戰多年,手下測繪過的地圖不止一幅。
這是隨手拿出來的,還是認真挑選?紀煬心裡似乎有數。
等眾人離開,紀煬才深吸口氣。
灌江府。
絕對不是巧合。
他雖隻見過陛下一麵,但以他的嚴謹,每一句話說一半藏一半,似乎都有深意。
讓他看灌江府周邊輿圖,肯定有原因。
而唯一的答案便是。
想讓他去灌江府任職。
而且給的輿圖是邊域之地,官職大小不說,那地方肯定極亂。
想他在潞州城的時候,倉司黃大人怎麼說的。
那灌江府山頭林立,吃飯都靠耍無賴問周邊要,當地的勢力,朝廷的勢力,去年還有軍隊意圖造反,不用說還有流寇作亂。
韓家都從那邊跑出來了,他反而要過去?
紀煬這口氣差點沒背過來。
但仔細想想。
如果他是皇帝,他也會選自己。
有扶江縣的前例,還有他懲治流竄豪強的手腕,再有安置流民的事情。
更有韓家。
他又是武侯後人,武侯在那邊也有威望。
自己還跟灌江府韓家交好,有韓家支持,便代表能獲得一部分百姓支持。
思來想去。
他這次被召到汴京的目的已經明朗了。
肯定讓他去比扶江縣複雜一百倍的灌江府某個縣城!
肯定還是交界之處!
紀煬看完輿圖,簡直兩眼一黑。
他們承平國的邊境線也太長了吧!
灌江府內竟然有五個縣都跟外麵接壤。
不過看皇上的意思,應該沒有獨斷專行之感,有種讓他拿了輿圖自己悟。
甚至還是有選擇權的。
確實,去那種地方,如果生硬安排人過去,隻會適得其反。
皇帝沒想到,紀煬出皇宮到家這段時間,已經想明白前因後果。
他還以為離上朝三天時間裡,能悟出個大概算不錯得了。
紀煬仔細收好輿圖,並吩咐王伯,不要讓人隨意靠近書房。
既然知道陛下召他來的目的,其實紀煬心裡放下一半。
總比心裡不上不下懸著要好。
至於灌江府具體情況,紀煬並不著急,皇帝既然有意讓他去,還讓他三日後上早朝,必然有其原因。
隻要裝作不明白,等三日後再說。
進宮一趟,沒想到解決兩個麻煩,既洗刷了些名聲,還知道來汴京的原因。
也算不虧。
等會,這麼算的話,皇帝故意示好,主動幫他除惡名,其實也是拉攏的一個方式。
畢竟好好的官員要送到灌江府那種地方,肯定要給點好處的。
自從來到汴京,這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個。
紀煬笑笑,但整個人也放鬆下來,還有空帶著手下們去各處吃吃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