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小知縣 桃花白茶 33645 字 7個月前

“劉家,鮑家,好得很,真是好得很!”裴家主氣到無以複加。

從知縣那得知他家銀子被人貪汙,他就氣到要死。

本以為半真半假的事,沒想到竟然往深了一查,還真查出來不少。

等他知道劉家黑市那邊確實在偷賣他的糧食,這個憤怒在劉縣丞進來要官田的時候到了頂點。

那一巴掌他可沒受力,打到劉縣丞幾乎站不穩。

等軍師跟裴小侄兒,就是裴縣令勸解的時候已經晚了。

老子打就打了!

還能怎麼樣?!

之後劉家還放消息出來,說有本事也去找鮑家,那糧食怎麼運出裴地的!還不是他家幫忙!

有本事一起對付兩家啊?

這話當然是劉家放出來激怒他的。

對付怎麼了?!

老子手裡有兵!就可以打!

剛想去找鮑家那老頭,沒想到裴小侄兒那邊打探到消息,鮑家老頭竟然直接找了知縣?

明顯心虛,去找靠山了。

好啊,一個兩個的。

兩家合起來吃他家,一個挑釁,一個找靠山。

是覺得他裴又鋒提不起刀了嗎!

裴家軍師跟裴縣令聯手勸說,才讓裴家主止住脾氣,他今年三十多,火氣正旺,本就不是個好性子。

“等查完再說,就剩最後一點了,到時候咱們拿著東西去找他們兩家說事。”

“對啊,看看他們兩家到底吃了咱們多少銀子,有了數字才好說啊。”

“不行找知縣大人做主,看他怎麼辦?”

最後一句自然是裴縣令說的,他本能覺得,隻要找了知縣,知縣必然如他們心願,拿著由頭收拾劉家。

這正是知縣大人所需要的。

但此話進到裴家主耳朵裡,就是另一層意思,立刻暴怒。

“你若不是我本家侄子,今日死的就是你!”

這話並非威脅,而是暴怒之下的裴又鋒真能做出來的事。

誰看他火冒三丈的樣子都不會靠近。

看他表情就知道,誰來就是一個死。

如今已經臨到頂點,再多來一件小事,都會讓他直接爆發。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裴又鋒豈止憤怒,他的出生入死的兄弟,肝膽相照的朋友,甚至一個寵愛有加的小妾。

都參與這件事。

被所有人背叛,這種滋味好受?

一年坑他十萬兩,他當裴家家主已經有六年時間。

六十萬兩?!

想到這些錢,他心在滴血!

恨不得把人從亂葬崗弄出來再殺一遍!

整個裴家幾乎被血洗一遍,現在人人都不敢多說。

但更讓他憤怒的是,他好像漸漸失去裴縣的管轄權。

不對,現在不能叫裴縣,而是裴地。

隻是太新縣的一個地方而已。

紀煬做那麼多,想要代替他?

他的好侄兒裴宸還要他去求著解決?!

這世上,就沒有他裴又鋒解決不了的事!

他才是裴家的家主,是裴地,裴縣的家主!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裡醞釀。

此時的裴縣令跟裴家軍師都不敢吭聲。

裴家軍師在沒人的時候,已經讓家人收拾細軟逃跑。

更拿上貪下來的幾萬兩銀票。

這些銀票都是劉家鮑家給的。

現在他跟著經手此事,還沒有讓裴家主知道,但隱約間覺得,裴縣令好像看出來了?

再說了,就算沒有這事,他也要帶著家人逃跑。

不逃的話怎麼辦?

等著被裴又鋒這個暴君殺死?

沒看到他怎麼殺死那些背叛的人?

挖眼剜心不說,還扔到亂葬崗喂野狗!

讓其他人看著死者屍體被撕咬,然後換下一個。

誰看了都要害怕!

更不要說他本就心虛!

十一月初一。

一個月新的開頭,原本應該是好日子。

但這日淩晨裴家軍師一家,已經收拾細軟準備逃跑。

隻是他帶著妻子小妾,三個孩子還沒走出裴地範圍,就看到明晃晃的刀劍橫在眼前。

殺紅了眼的裴家家主愈發憤怒。

軍師。

好個軍師!

他信賴的軍師也背叛他!

他身邊的人更是害怕,隻見軍師等人躺在腳下,鮮血不停地流。

從上個月一十七,到現在初一。

不過五天時間,裴家主已經失去理智。

人財兩失,劉家,鮑家,還把他當傻子耍。

好啊,鮑家算是囊中之物,先留個片刻。

劉家,劉家我讓你好死!

此刻能規勸的軍師已死,裴縣令還在噩夢當中,根本沒醒。

一個敢勸的都沒有。

等紀煬被喊醒的時候,下意識問了句:“這會幾點?”

平安低聲答:“少爺,不過寅時。”

寅時,淩晨三四點的樣子。

“寅時,裴家今日已經在集結私兵?”紀煬語氣還算鎮定,已經在穿衣服了。

五姑娘同樣起來,迅速幫紀煬整理。

紀煬一直讓淩縣尉注意私兵動靜,說最近應該會有異常。

淩縣尉便跟衛藍約好一個守前半夜,一個守後半夜。

沒想到還真讓他發現問題,一件那邊私兵趁著夜色集結,立刻報給平安。

所以平安這會出現在紀煬門外。

紀煬換好衣服,五姑娘連忙給他披個大氅。

如今冬日,夜裡太寒了。

紀煬帶著已經起來的其他人,直接看著異動的裴地。

衙門其他人顯然也已經發現,鮑家,劉家的人偷偷溜走,明顯要去通風報信。

紀煬自然不會攔著。

但眼看裴縣令也要過去,這不得不攔了。

淩縣尉一個人便製住裴縣令,紀煬道:“你現在去,說話他會聽嗎?”

若會聽,那就沒有今日的事了!

裴縣令裴宸語氣焦急:“我,我隻是他侄兒,他不會聽。”

“那就彆去。”紀煬對衛藍道,“你迅速去定江關一趟,將此事告知吳指揮使。”

說罷,紀煬又道:“算了,彆去。”

眾人看向他,裴縣令立即道:“找吳指揮使定然有用。這世上裴家主隻會聽吳指揮使的了。”

那樣的英雄,在整個裴家私兵裡有威望。

紀煬卻搖頭:“不用,估計不到天亮,定江關就會知情,咱們不能派人過去。”

以吳指揮使的能力,他不可能不在裴地留暗樁,軍隊裡有訓鷹,訓鴿,總比人送信快。

紀煬看著眼前的一幕,閉了閉眼。

裴家主的做法在他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原本以為會等幾日再動手,至少要等劉家來找他之後再說。

畢竟鮑家知道找他求情,劉家也會。

隻是劉家手裡底牌更多,所以動作慢些。

可見兩家做的事,到底讓裴家主這個莽夫到了臨界點。

讓事情提前發生。

裴縣令在如此高壓之下,腦子也轉得飛快:“不對啊,是軍師嗎?可我沒把軍師的事告訴裴家主。”

最近幾日的事,讓裴家主已經憤怒到頂點。

裴縣就是怕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這才隱下軍師也偷吃錢。

準備緩緩再說。

難道裴家主知道了?

怪不得。

家主曾救過這位軍師的命,他們更是肝膽相照,沒想到他也是吃錢的人之一。

紀煬聽裴縣令這麼說,更不能讓他走了。

“你留下,隻說我扣了你,不讓你走。”

見裴縣令還在猶豫,玉縣丞跟韓瀟道:“今日走過去,你就是死。他已經殺紅眼了。”

深夜集結私兵,還有比這更瘋狂的舉動嗎?

“已經超過五千。”紀煬看著道,“開衙門側門,讓驚慌百姓先進來躲著。”

衙門?

衙門開門,讓普通百姓進來?

超過五千意味著什麼?

那就是還動了其他人力。

看來裴家確實損失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也被兩邊的“鄰居”耍得夠嗆。

看著三家和平相處,其實背地裡坑錢絕不手軟。

以裴家主這種愛財好麵的人,怎麼忍得了。

幾日的高壓之下,讓他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不管他派兵去鮑地還是劉地,普通百姓肯定會遭受兵禍。

要知道這些私兵,甚至一部分正規兵,可不是後世紀律嚴明的軍隊。

趁這個時候殺燒搶奪,□□擄掠,都是常事。

想讓無辜百姓躲進來才是真的。

紀煬難得動了點火氣。

這位裴家主,隻怕不配當家主了。

衙門留下的其他小吏捕快還在猶豫,普通百姓,怎麼能來衙門重地?

但玉縣丞跟淩縣尉已經在安排了,自然還要拉上韓瀟,百姓們不信當地衙門,總會信韓瀟。

衛藍則在紀煬身邊保護。

在太新縣裴地眾人睡夢當中,裴家主集結私兵,眼看往劉地方向。

而過去通風報信的人,已經讓劉地得知此事。

劉家主急急穿好衣服。

裴又鋒瘋了?!

他就知道!不能讓沒腦子的人當家主!

竟然趁著半夜來打劉地?

“召集私兵,把佃戶們都喊起來,必須抵抗,不能讓這群人過河!浮橋!浮橋給拆了!快!”劉家主急急忙忙出門,剛出門直接摔了一跤,門牙直接被磕斷。

他這會顧不得許多,隻能趕緊找手下商議。

鮑家那邊雖然鬆口氣,但剛回鮑地的鮑家主還是急急忙忙趕來。

他可不傻!

裴家收拾完劉家!那就是他家!

那是瘋狗!瘋狗的想法誰都猜不到!

還是快去找知縣大人,商議對策吧!

就連定江關的吳指揮使收到淩晨傳來的鷹信,都差點打翻洗臉的木盆。

寅時出的事,他卯時收到信。

也就是說,一個多時辰前,裴家那傻子就開始集結私兵了?

他瘋了?

被當傻子也不是一兩天。

誰戳破的?

等會,紀煬。

吳指揮使剛想一拳打翻紀煬送來的米糧飯食,卻又不舍得,隻能咬牙:“來人,跟我一起去裴,去太新縣!”

紀煬其實還算冷靜,集結兵馬沒那樣快,紀律嚴明的軍隊或許可以做到早早集結好。

但對於這種混亂的私兵來講。

等天亮人能到齊就算不錯。

更不要說點名,布置戰術等等。

沒有兩三天時間根本不成。

就算這些都沒問題,沒記錯的話,裴家私兵裡,還有兩個老將士坐鎮。

有他倆在,至少能拖到定江關吳指揮使過來。

紀煬看著衙門側門打開後,安置的婦孺們,又看看焦急的裴縣令,還有守在自己身邊的平安衛藍,反而笑:“知道天亮之前的夜嗎?”

那時候才是最黑,最伸手不見五指的。

雖說事情提前了些,但還在掌控之中。

兩三天的集結時間,夠他辦很多事了。

不出意外的話,此時劉地家主,鮑地家主,定江關吳指揮使,以及周圍幾撮山賊,都已經往太新縣裴地方向來。

這不是更有意思?

越亂,越能解決問題。

紀煬算了算日子,說不定趕在過年前,有些事便能解決。

他真的沒心情跟這些人鬥來鬥去。

他的心裡隻有基建跟種田啊。

原本慌張的裴縣令,現在看著紀煬表情,不安少了許多,這幾日在裴家主身邊的焦躁也減輕了。

紀煬拍拍他肩膀:“去吧,既然是被我扣下,便不能這樣輕鬆,不要被人看出來。順便去抄份東西。”

紀煬則留在太新縣衙門門前。

等著幾方勢力齊聚此處。

他為了過個好年,真的很努力了。

等到天亮,在裴縣令預估下,應該集結有八千私兵,八千人集結好,並不是個簡單的事。

沒有訓練,沒有紀律的隊伍,非常難帶。

也隻有靠裴家主的強壓,才讓他們勉強湊到一起。

而裡麵兩個有經驗的兵士,其實並不讚同這次集結,更不讚同去打劉家,所以隻出聲不出力。

跟紀煬想的一樣,就是在等快馬奔來的吳指揮使。

但場麵還是依舊龐大。

八千人沒有信仰,沒有作戰觀念的人聚在一起,怎麼會有戰鬥力跟凝聚力。

畢竟要打誰,為什麼要打,大多數人都是一頭霧水。

而劉家那邊緊緊湊了三千人,正在自製弓箭,連接裴地跟劉地之間的浮橋也被砍斷,耗時一兩個月,花費三十多兩的浮橋在這事上根本不值一提。

倒是經常要往來兩邊的百姓看著更愁苦。

這浮橋一毀,再建可就難了。

劉家其實也在等,他不想打,浮橋沒了,那邊的人肯定會渡船,來到劉地之後,肯定會搶他的倉庫,燒他的鋪子。

說不定還有強盜流寇趁火打劫。

他麵對的可不止裴家私兵。

這才是讓他害怕的。

他確實有底牌,但那個底牌暫時不能動。

劉家看看關外。

如果真到劉家滅頂之災那天,他絕對會搗開此處關卡城門。

但這是玉石俱焚,遺臭萬年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

不過那邊逼得緊迫,也由不得什麼名聲了。

現在太新縣的情況,險之又險。

一開打,兩地加起來一萬多人作戰,匪賊強盜趁火打劫,他們可不是話本裡的綠林好漢,隻搶有錢人家。

自然是什麼都不放過,越弱小的人戶,越會被侵害。

兵災兵災,可不就是古人口中萬千災難中的一個。

內亂不說,外麵還有虎視眈眈的敵國。

敵國跟他們這裡語言都一樣,文化也是接近,誰知道內裡又有多少細作。

劉地的黑市,不就是滋養細作的溫床。

紀煬深知這些。

但想解決這裡的麻煩,不耽誤明天春年開耕,隻能兵行險著。

十一月初一上午,裴家主穿著盔甲,拿著兵器吵著要點兵,街上空空蕩蕩。

此地百姓能躲的都躲起來。

有不少人婦孺兒童被安置到衙門以及衙門附近的房屋裡。

這讓百姓們心裡安定一陣。

總覺得這次的亂,好像跟之前不同?

這次還有人管他們了?

就連飯食也是管的,聽韓家的家主說,知縣大人逼著人開太新縣糧倉,知縣夫人帶著人給他們煮粥?

大量百姓漸漸聚集在衙門附近,在紀煬的妥善安置下,竟然比那邊要去打仗的私兵們秩序都好。

也是,那邊是要去送死,這邊不僅不乾活,給他們地方躲兵災,還有平日都吃不到的飯食。

衙門附近的房屋也比他們平時住得要好,至少不漏風。

兩者比較,自然是這裡好。

有人還說,被召走的私兵裡,有人聽說此事,竟然也想來衙門附近,可惜被裴家強行拖走狠狠打了一頓。

消息傳來,此地百姓自然更加聽話,知縣大人的手下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等大人再從衙門庫房裡調來炭火,他們更是受寵若驚。

裴地,變得跟之前不同。

鮑家主再次過來,便是這個感覺。

街道上冷冷清清,走到衙門附近卻有些生機。

不過一天時間,知縣已經把百姓安置好了?

雖然有韓家幫忙,也不至於這樣快吧?

放在平時他對這些百姓正眼都不會看,現在卻隻能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紀煬的做法,讓他不得不看。

這些吃熱食的百姓,表情中有對即將要起戰事的麻木,也有些說不清的暖意。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多看。

鮑家主進衙門的時候,還看到自己送來的捕快被安排在門口值守,這四人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聽話?

不過他進門的時候,捕快們倒是沒攔,還道:“知縣大人正在辦公,小的帶您先去正廳。”

說著,引了鮑家主去了正廳坐下,正廳沒生炭火,有些發冷,但很快有人端上熱茶。

沒記錯的話,這是裴家送來的小吏?

再等了會,續茶的人竟然是劉家的?

好怪。

太怪了,紀煬不僅安置百姓,還把這些人為自己所用?

這些活計自然是小事,但安排得井井有條就是問題了。

其實放在紀煬這,並不為難。

畢竟跟即將起的戰事相比,誰是誰家的已經不太要緊。

要緊的是知縣大人說過,走出衙門,他就護不住你們,如果在這安心做事,太新縣衙門,不會讓他們去送死,也不會讓他們被卷入其中。

兩邊一開打,有些身份似乎不重要了。

重要的隻有自己的小命。

在外部的壓力下,太新縣衙門所有人,幾乎都被從調配。

劉縣丞現在已經不知所蹤,應該是回了劉地,玉縣丞自然而然頂上,接管所有小吏。

衛藍則帶著各家不想送死的捕快,特彆是裴家的捕快,恨不得不出衙門半步。

淩縣尉則陪著韓瀟,一起安置百姓。

後麵五姑娘帶了本地小吏捕快的家眷,一起熬粥作飯食。

那些家眷原本也慌張得很,見汴京來的貴家女子處變不驚,心裡跟著安穩。

這種條件下,太新縣衙門不僅沒亂,反而成了裴地真正的主心骨。

一個月時間,成裴地主心骨,那給他一年時間,太新縣,乃至灌江府,難道都會以他為主?

這太誇張了。

沒過一會,鮑主簿也過來,跟著鮑家主一起坐在冰涼的正廳裡喝茶。

十一月的下午傍晚,確實很冷。

但兩人什麼都沒說。

另一邊,快馬奔過來的吳指揮使直接去了裴家。

連他身後幾人都沒趕上,隻有指揮使這匹馬兒能跑這樣快。

就這,他的馬兒都累得夠嗆。

吳指揮使進到裴家,自然暢通無阻,就在他要破口大罵蠢驢的時候,外麵有人來報,說紀知縣有請。

請指揮使跟裴家主一起,到衙門正廳說話。

吳指揮使一愣,裴家主則暴怒:“他說去就去!他是誰?!”

傳話的裴家小廝瑟瑟發抖。

好在有吳指揮使在,他小命應該能保住。

“那我說去呢?”吳指揮使直接道,“去看看他到底搞什麼鬼。”

裴家主或許還不明白,但吳指揮使淩晨就在暗罵紀煬了。

裴地來了那麼多知縣,哪個也沒他陣仗大。

看看外麵叫囂的私兵們。

放這些人出去,劉地的劉家怎麼樣不好說,劉地百姓肯定遭殃。

就去看看!

與此同時,劉家收到信也已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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