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府府衙,如今隻開辟出一小塊地方,雖說正堂,甚至後院都已經收拾出來。
隻等著知縣大人住進去。
但紀煬還是隻在側廳臨時辦公,晚上再回附近客棧居住。
原因也簡單。
按他的話便是:“我隻是個知縣,如今承蒙諸位同僚信任,代理此處而已,怎麼好坐到正堂。”
他這話一講,梁王暗地裡的人想找茬都沒用。
再說紀煬如今在灌江府處理公務,的確不是自己攬的差事,而是其他知縣推舉出來。
什麼,灌江府幾十萬人,不可無首。
時局紛亂,我們除了朝廷的話,也隻信任您。
還有什麼,紀大人能力,我們誰人不信,有您在,我們才安心啊。
幾推幾讓之後,紀煬才“勉強”進了府衙辦差。
旁邊涼西州指揮使還起哄:“就是,他們說得沒錯,若你是涼西州的知縣,早被我們知州要走了。”
“彆客氣了,快點,好多公務等著呢。”
大家心知肚明,知道這一出戲是給誰看。
畢竟當初兩個勢力前後腳進入灌江城。
太新縣紀煬。
今安縣徐銘。
一個林家一黨,一個梁王一脈。
一個伯爵嫡子,一個宗室子弟。
看起來勢均力敵,實際的情況,大家也都知曉了。
徐銘現在做事也還不錯,但他身邊有梁王派來的兩個乾吏,還有又抽調過來的武將。
紀煬呢?
紀煬帶著他上任的人,直接闖出一片天。
放在其他知縣裡,徐銘雖平庸,但也沒什麼大錯。
可惜他的對照組是紀煬。
這就顯得過於殘忍。
好在紀煬不是個計較的,從未因為他們的身份,就故意為難他,甚至還給了不少便利。
這種處事態度,誰不欽佩。
君子和而不同,說的就是這個吧。
就算到現在,紀煬仍然不驕不躁,對徐銘等人還是一如往常。
便是梁王的人,都覺得在他手下做事,十分輕鬆。
各縣的事情安排好,之前跟著雷溫兩家造反的左縣官吏,也全都換上新人。
至此,灌江府下麵十五個縣,帶上灌江城,一共十六個地方,再加上最遠處較為特殊的古博城。
一共十七處,皆在紀煬的掌控。
即使他現在的職位隻是小知縣。
但他已經有了形同知府的權利。
之前三推三讓之後,紀煬也不再客氣,直接接手灌江府內所有事務,他算著第三封信件,應該已經到了汴京,所以更敢放開手腳。
與此同時,古博城內抓到的王室以及前朝餘孽,也由吳將軍手下押送到灌江城。
十月一十五上午,吳將軍手下副將過來,還有隨行的裴又鋒,紀煬也都認識。
見到紀煬,副將喜笑顏開。
九月三十古博城大捷,跟紀煬有莫大關係。
不是他提前布置的暗棋,哪有那麼簡單。
甚至不止古博城那邊有所準備,後方的太新縣,也真的成為大後方。
從糧食供給,物資補充,還有大夫醫治,全都井井有條。
紀煬是不在,可他夫人林娘子在,但凡受傷的兵士,都能第一時間門得到妥善安置,甚至把之前鮑家留下的大宅子給收拾出來,專門給兵士們做療養用。
那傷口恢複的,誰能說一句差?
有這樣的上司在,將士們就算去搏命,也是安心的。
“知縣大人!一個月沒見!您怎麼還瘦了!您沒受傷吧?”副將緊張兮兮道。
紀煬笑:“沒受傷,隻是事情太多。”
“古博城韓先生,玉縣丞,還有您家林娘子都這樣說!”
不過現在百廢待興,忙也正常。
副將沒忘記自己的差事,指了指身後:“古博王室遠近成員都三四千人,衛拓他們殺了一部分罪大惡極的,當地留下一些不太重要的。”
“這些人算是王室核心,聽您的命令,全帶過來了。”
紀煬看了看玉縣丞整理出來的名冊,這些人身份情況,身上的罪行,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前朝餘孽的身份也很清晰,不過這跟前朝幾乎沒什麼太大關係,想也是找的由頭,隨便拉來的人。
三四千人王室,現在或殺或扣留,押送過來的,還有一兩百人。
紀煬看著劃了劃,隻送最重要的五十多人上京,趕在年節前送陛下一份大禮。
等紀煬抬頭看向那群犯人,其中三人目露凶光,這三人紀煬也認識。
自然是古博那兩位皇子,一位公主。
“紀煬!你不得好死!”
話音還沒落,旁邊兵士上來就是一巴掌。
罵誰呢?
你罵誰呢?
不僅兵士動手,紀煬身邊的小吏們也是一臉憤慨,那他們三人直接嚇得往後退。
他們三人心中恨極。
原本隻是去關市做交易,去年都是這樣,今年卻給他們灌麻藥,還扣著他們?
直到古博國滅國,他們還被扣在靖臨關的營帳裡。
三個掌兵的人不在,古博國那邊怎麼可能反應過來。
都是紀煬,都是紀煬!
怎麼會有這麼陰險毒辣之人!
自從事發到現在,他們一直是階下囚!
現在還要押送他們去承平國國都邀功請賞?
紀煬根本不理他們,點清要送到汴京的人之後,又把跟他們勾結的雷溫兩家人加進去。
總共一百多人,全都是罪大惡極之人。
等吳將軍的副將休整一日,便會帶著新加入的犯人,再跟涼西州指揮使派出的兵士,一起押送他們去汴京。
現在已經十月底了,必須快點出發。
裴又鋒看著一切,隻覺得膽戰心驚,如果他們裴家沒有急流勇退,這才是他們的下場吧?
鮑家已經走了快一年,劉家已經儘數死光。
雷溫兩家,溫家家主在地牢裡,馬上要被提出來,跟妻兒子女一起押送到汴京問斬。
雷家家主已經死在灌江城攻破的時候,但他的子女們同樣要押到汴京。
餘下一乾人等,就算不送到汴京,那也是一個死。
所以現在的裴又鋒簡直老老實實,絕口不提之前的事。
這次進京送人,他是不必去的,去了估計也會膽戰心驚,他可是有案底的人!
十月一十七,紀煬跟涼西州指揮使,送押送犯人的隊伍出發,吳將軍的人,涼西州指揮使的人在這天早上出發。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紀煬還交給吳將軍副將一件包裹嚴密的物件,讓他務必送到陛下手中。
那副將不明所以,紀煬卻道:“給就對了,你有機會私下麵見皇上的。”
送走他們,地牢裡為首的惡人們驟然一少,但其餘人還要擠在一起。
紀煬雖然可以處理公務,到底不是知府,還沒有生殺他們的權利,不過這人當然不能在地牢裡吃白飯,每日都要出門做勞役。
監督他們的,都是之前他們毒打,欺辱過的百姓。
身份轉換,也就紀煬讓大家文明些,這才沒折磨太慘。
經過一個月的治理,全縣各處豪強鄉紳,特彆是兼並土地,巧取豪奪之人,再也沒有遁形之地,更沒有所謂靠山。
但凡敢抵抗,當地知縣書信過來,紀煬立刻借涼西州的兵馬,以及本地重新組織起來的兵馬前去增援。
加上本地百姓全力支持,灌江府各地豪強被除的七七八八。
大量土地重新劃分。
時間門又是在冬種之前,不耽誤來年種田。
灌江城內的百姓,更是覺得,當初組織起來給知縣大人開城門,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否則能有現在的好日子嗎?
十一月初一,一條條“臨時”新政發布,比如嚴厲打擊物價過高,物價不符,更打擊買賣人口,私養奴隸,富戶以養家丁名義養私兵的。
其中日常用品,也是打擊的重點。
特彆是鹽價過高的事,更是派出幾千兵士去接管所有賬目銀錢不符的鹽礦。
十一月十五,灌江府內清查出大小鹽礦七處,其中隻有五處上報官府,其他兩處被私人霸占。
這下也全都重新歸案。
十一月十七,私娼暗門裡,救出三百多被拐賣女子,安置到城內救濟院,能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由官府安排手工活計。
其中還有三十多關外女子,大半都是拐賣而來,全都送到太新縣,由玉縣丞安排聯係各部落國家,送她們回家。
十一月一十,算下來,灌江城已經在紀煬的管理下近兩個月。
各處已經習慣紀煬行事作風,下麵各縣更是服帖。
這可不是什麼空降的領導。
是一步步自己走上來的上司。
但物價,民心,暫時安穩。
還有各地治安問題,全都仿照太新縣的做法,各地必須有人巡邏,山賊流寇則派兵士打擊。
等到十一月底,已經初現成效。
亂糟糟的灌江府漸漸恢複平靜,各地知縣也開始發力。
有了紀煬的全力支持,他們收回權利,為百姓做事再也沒有阻礙。
而涼西州指揮使,也要告辭離開。
他從九月出發,如今已經十一月底,眼看灌江府一切事情都已經安頓好,當地駐兵將領也全是紀煬從吳將軍那邊抽調的人手,全都可以相信。
不管灌江府衙內的一乾官吏,還是守城巡邏的九千兵士,全都聽命紀煬。
現在這種情況,就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
不僅是他,古博城副指揮使帶領三萬多人,也要儘數撤回。
涼西州七八萬大軍,還要回到屯兵之所,他們要守衛的,不止灌江府一個西北地方。
至於陛下要給的賞賜?
自然會到涼西州給,他也不是巴巴等賞賜的人。
紀煬並不強行挽留。
這位指揮使身經百戰,手底兵士號稱八萬。
可這次為灌江府的事,古博城出動三萬五,灌江城出動四萬。
怎麼看,他那兵馬都不止八萬,具體多少隻有他跟皇帝知道。
怪不得天天愁牧草。
不過以後應該會好點,太新縣跟文饒縣的牧草已經大麵積種植,應該能好些?
涼西州指揮使是個說走就走的性子,見紀煬這邊已經安穩,立刻點兵啟程回去。
四萬涼西州兵馬走的時候,在紀煬組織下,城裡百姓沿途歡送,表達不舍。
言語間門都是感謝他們鼎力相助,不是兵將們,灌江城還在惡霸的統治當中。
涼西州指揮使饒是經過大風大浪,也沒見過這場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