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便提過,灌江府內七個鹽礦,兩個在清查的時候,從私人手中收繳。
如今算是都在紀煬手中。
可這今安縣的鹽礦,卻一直在梁王那邊。
這就不得不提起今安縣現在的情況。
兩三年前,今安縣知縣徐銘剛來的時候,信心滿滿。
因為他本身學識足夠,原本能參加當年的科舉,很有希望榜上有名,之後傳來宗室裡領頭人梁王在找心腹,送到邊關做官,隻要做得好,便可青雲直上。
而且內裡也有人說了,當好那個知縣,就有可能做灌江府知府。
徐銘家人再三考量,送他去梁王那邊,最後靠著他所學的知識,果然被選上。
既因為學識不錯,也因為宗室的身份。
誰能想到剛來就遇到那件事。
好在紀煬是個不計前嫌的,派了心腹玉縣丞幫忙。
不過汴京那邊得知後,立刻派了兩個乾吏過來。
那會徐銘其實對縣內的事情上手一些,再過一年半載,應該沒問題。
但乾吏一來,他也不用多操心。
再等幾個月,又派來兩個武將。
徐銘知道,梁王並非針對自己,而是隔壁紀煬做得太好,他隻好派人來打擂台。
再之後的事就不用說了。
不管梁王多少算計,在紀煬摧枯拉朽處理事情麵前,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那兩個乾吏,加上兩個武將,都沒能比紀煬做得更好。
可他們也不是沒有成效,他們一起努力下,把今安縣治理得很好,在灌江府都首屈一指。
特彆是裡麵的鹽礦,經營得有聲有色。
在關市售賣的鹽巴,多也從他們這裡出來,既因為便利,也因為內裡調配得好。
可惜,這跟徐銘本身沒多大關係。
他依舊能做事,但跟紀煬,文饒縣趙大人,寧興縣玉敬泉那種完全不同。
不過他到底成長了,比如這次紀煬帶著人浩浩蕩蕩過來,他心裡明白,紀煬是衝著鹽礦而來。
今安縣的鹽礦不是灌江府內最大,卻是最靠近邊關。
以後關市常開,肯定要依靠這個。
如果這裡的大筆利益流向梁王,肯定不是紀煬想看到的。
紀煬此次過來,目標不是他,也不是乾吏物件。
標準的對事不對人。
讓人想恨他都沒辦法。
因為徐銘隱約發現,這也許,同樣是他的契機。
換做剛從汴京出來的時候,徐銘覺得,自己肯定想不了這麼多。
但如今思路通暢,已經有些模樣了。
不過紀煬怎麼才能從自己,或者說從梁王手中奪走鹽礦?
這裡有兩個乾吏,有武將,當地兵權也在梁王的人手中。
如果直接調兵過來,那跟梁王宣戰沒什麼區彆,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除開梁王不說,如今鹽礦雖然在那邊手裡,可內裡治理的特彆好,百姓安居樂業,生機慢慢恢複。
紀煬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那他會怎麼做?
紀煬什麼也不做。
他還是按照其他縣城一樣,認真巡查,認真解決問題。
直到翻閱鹽礦賬本,點了點上麵的賬目。
這賬目自然是假賬,雖說都知道內裡許多銀錢偷偷送到汴京,可到底不敢直白放出來。
鹽礦假賬也好做。
比如實際開采一百斤,報賬五十斤,另外五十隱瞞不報。
又或者把賬目寫得格外複雜,再或者按照山澤稅交給汴京,又或者高價買了鹽礦所需的物件。
比如取鹽的器具一個隻要十文,但花一百文來買,還是向梁王那邊買,那其中九十文不就落到他的口袋,看似交易,其實是孝敬。
反正總有許多名目。
徐銘沒想到,這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紀煬竟然直接發難:“這賬目問題,誰能來解釋?”
徐銘並不吭聲,不解釋,也不承認。
眼看紀煬合上賬本,隻聽他道:“衛藍,立刻搜查。”
“查查真賬本在什麼地方?”
這怎麼查?
他們是在鹽礦附近辦差的小院裡,可誰會把真賬本放這啊,肯定早就藏起來。
等紀煬再去其他官員家裡搜查的時候,那兩個武將肯定已經帶兵前來!
到時候肯定會發生衝突。
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時間找到真賬本?
等會。
徐銘看向旁邊乾吏。
那真賬本一直在他們手中,不會吧?
紀煬並不看他們,但早就跟紀煬投誠的小吏蔡源,卻忍不住緊張。
他從粵地過來,因為熟悉海鹽的情況,所以被派來這裡。
當時身份窮苦,被梁王賞識。
可到了這裡之後,蔡源對此地情況心知肚明,對上司徐銘能力也心知肚明。
等紀煬讓玉敬泉接觸他的時候,已經是紀煬朝灌江城雷溫兩家發難之後,穩坐灌江城的位置。
想著徐銘那邊肯定敗了。
自己也不會再被梁王提起,怎麼選擇,已經有了打算。
其實徐銘這會大可阻止。
但他沉思片刻,還是一言不發。
紀煬嘴角微微翹起,不錯,這徐銘長進太多。
沒等急匆匆趕來的兩個武將到此,真賬本已經找出來。
這賬本上,蔡源自然是乾乾淨淨,隻有另一個乾吏目瞪口呆,指著蔡源,又指了指徐銘。
最後看向紀煬的時候,直接後退半步。
紀煬悠閒坐下,手指點點書桌。
“底下小吏私吞鹽礦銀錢,此事本官必然會稟告陛下,請他決斷。”
“本地知縣徐銘治下不嚴,疏於管教,由縣丞蔡源暫管今安縣。”
這賬目上自然不是直接跟梁王交易,而是七拐八拐的代理人。
而且一句話,鍋已經扣給對梁王忠心的狗腿小吏身上。
摘開徐銘,提了蔡源。
最重要的是,順手把靠近邊關的鹽礦收回來。
隨行官員看著,眼神不停轉動。
這也太簡單了吧?
為什麼說查賬本,就查出假賬。
說是假賬,然後就能翻出真賬本?
他們知府大人在背地裡,到底都做了什麼啊。
明明天天一起辦公,卻有他們不知道的事?
可看看衛藍跟他帶著的手下。
這必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肯定是吧?
其實紀煬完全可以說一句,今安縣裡一半都是他的人,怎麼跟他鬥?
等鹽礦一一清理接手,順便放了三個汴京來的官員在這之後,紀煬心裡石頭落地。
鹽礦。
從一開始就存在的問題,終於解決。
那會紀煬知道梁王的人是衝著鹽礦過來,他不僅不搶,還幫著他們奪權。
等他們奪到手之後。
自然有自己這個黃雀接手。
內裡跟豪強爭鬥的時候,紀煬也隻是看熱鬨。
如今他們的熱鬨結束,也到他登場的時候。
鹽這東西尤為重要,不止上述說的一種賺錢方法,更有買賣鹽引,以次充好等等法子。
賺錢這東西,宗室們研究的總是很透徹。
他們的花銷極大,是皇上都要遏製的那種奢靡。
其他地方算了,紀煬不能看著灌江府鹽礦落到他們手裡。
給他們花一個子都覺得心疼。
隻是斷了梁王這個斂財的路子,他恐怕又要遭人恨了。
還好有汴京趣聞在前麵幫他頂著。
罵,儘管去罵。
給你們途徑發泄。
紀煬笑眯眯走出今安縣,手下隨行官員神情已經悄然有些變化。
紀煬則往外看看,還有太新縣,文饒縣。
這兩個地方他比到家還熟悉。
十日之後。
從灌江城出發,曆經近半年時間巡查的府衙官員們,終於踏上最後一段路。
古博城。
那個收複不到一年的古博城。
眾人精神鼓舞,巡查完最後一個地方,這次的行程就結束了!
不知道那邊又是什麼景象!
這近半年下來,還真是受益匪淺!
不過走到途中,因為他們動作迅速些,竟然趕上前麵歇息的隊伍。
定睛一看,歇息的人裡麵,還穿著官服?
他們湊在一起正在吃果子。
“太新縣種的梨子果然好吃。”
“對啊,皮薄水分大,還甜。”
“他們這的水果就沒有不甜的,紀煬可真厲害。”
聽到這話的官員們也點頭,他們在太新縣的時候,也被塞了許多水果,那邊果子確實好吃。
山林上的果子看著都喜人。
紀煬跟林婉芸自然也瞧見他們,再看看他們帶著的東西,笑道:“是工部的人。”
是汴京那邊派來修繕設計城牆的官員。
可巧了,正好碰上他們。
古博城連接太新縣,今安縣的城牆,很快就可以動工了!
等城牆按照舊址修好,再加以完善,灌江府的安全就會得到極大保障。
在城牆外麵留出大塊的緩衝地。
以後的貿易,通關,種田,養殖都有安全保障。
雖然府衙的錢包隱隱作痛。
但隻要能建好,那就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這城牆!他們修定了!
灰頭土臉在旁邊休息的工部官員,實在沒想到能在這碰到紀煬一行。
他們也知道紀煬在灌江府內巡查,這會碰上,自然高興得不行。
眾人看向紀煬的眼神還多了熱切。
跟著他做事,很容易升遷啊。
工部左侍郎,以前在外地當知州,有了紀煬這個下屬,沒幾年就回汴京了。
他們也想升官!他們也想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