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十二歲皇子麵前的,是兩個問題。
應該按照祖宗律法,把關市稅給到宗室,還是依照紀煬的請求,撥到城牆用。
十二歲,現代小升初的年紀。
但身為皇子,他卻要考慮這樣的國家大事,好在他有父親,有下麵的臣子,還有自己本身就勤勉的性子。
雖不是什麼天縱奇才,可他懂事理,明是非,能分辨忠奸。
“以往關市稅不多,約莫有幾十年並未開放關市,那時候宗室的銀錢都夠用。”皇子想到自己叔叔伯伯姑姑們往日的奢靡,開口道,“對比起來,還是修建城牆更重要。”
那是起過好幾次兵亂的邊關。
以最樸素的想法,也該想到,那邊的城牆有多重要,加固收複的古博城多重要。
其實宗室的人未必不明白。
但明白,跟把錢用在自己身上,那是兩回事。
皇子徐九祥認真道:“父皇,應該把關市稅交給灌江府,建設邊關。”
縱然自己的兒子沒有說出什麼深刻的道理,但他心思淳厚,能夠考慮到事情的根本,就說明是個明白孩子。
更是個聽勸的孩子。
皇帝微微點頭:“那就建設邊關。”
皇帝沒說的是,就算皇子說按照律法給到宗室,他也會點頭。
但他同樣會讓皇子看看,把銀錢給到宗室的後果。
他的孩子自己是知道的。
勤勉有加,克己守禮。
在普通孩童中還算聰慧,但作為帝王的兒子,作為未來的太子,他缺了些狠,缺了些果敢。
更缺了些敏銳。
若是普通人家的唯一兒子,也能繼承家業。
可他是皇子。
或許是作為父親,他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擔心。
不過今日聽皇兒的選擇,皇帝隻覺得心裡放下了大半。
有時候明是非,比任何聰明機靈都有用。
皇帝批準了紀煬的文書,仔細教導皇子其中的道理。
更說了為什麼紀煬要把這件事告訴自己。
身為皇帝,下麵的臣子給你出門辦事,遇到事了,難道讓臣子直接扛下去?
人家為你賣命呢,一邊辦事,一邊還要頂住壓力。
難道作為主事人看戲?
這定然不成。
紀煬也心知他遠在灌江府,自己料理不成這些事,直接把事情推到皇上這,既是投誠也是表示親近。
咱們是一起的,所以老大您幫幫忙,肯定可以吧?
宗室要錢,是進自己荷包。
紀煬要錢,那是給徐家江山建設城牆。
選哪個,簡直一目了然。
雖然皇帝是為了徐家江山穩固,紀煬是為了邊關百姓安全。
但聰明人總能找到合適的中間點。
汴京勤政殿內,皇帝父子兩人還在進行今天的教學。
灌江府的紀煬已經到了邊關古博城。
他帶著大批材料過來,剛進城門,就看到幾個穿了官服的人在城門口鋪水泥。
城門口左邊那半已經鋪設好了,看樣子還澆了水在做硬化,另一半正在施工。
好笑的是,官員們擼著袖子在仔細鋪,旁邊勞役們則看著他們做事。
沒辦法,水泥剛做出來不多,還是珍貴東西。
工部的這幾個官員舍不得浪費一點,這城門口的道路肯定要親力親為。
從去年十月到,現在次年正月下旬,他們過年的時候都在研究水泥,越研究越覺得這東西甚至可以跟傳統城牆一起使用。
一個當胚子,一個澆築,如果有結實石料在裡麵,那簡直更完美。
這兩三個月裡,他們不僅按照要求做出水泥,甚至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通過對前城牆的實地考察,建造圖紙都開始畫了。
如果不是天氣不合適,估計已經開始動工。
這次給古博城城門口修路,則是他們自己突發奇想,試試做成路麵怎麼樣。
還專門從沙漠裡曬出細小砂石扔掉,隻留大顆粒沙石,還在水裡洗了許多遍,這才用來攪拌。
如今看來,他們因地製宜的做法果真不錯。
紀煬來了之後也沒進城,乾脆跟勞役們站在一起,看著汴京來的工部官員們灰頭土臉乾活。
不是他不幫忙,也不是他手下閒著。
是工部這些人正驚歎水泥的可塑性,說什麼都不讓他們動手。
等韓瀟聽到消息出城,乾脆跟紀煬一起看工部官員們修路。
又一會吳將軍手下的衛拓來了,同樣在一旁看著。
衛拓就是當初古博城內幾支叛軍之一,當初他手下李弦到太新縣偷偷換東西,被紀煬逮了個正著。
沒想到卻是他們命運變化的開始。
所以衛拓每每看向紀煬,總會覺得心裡激動,感謝紀煬給他一個複仇的機會。
他被吳將軍派來跟著工部,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古博城人,對此地最是了解,有他帶著可以事半功倍。
衛拓怎麼也想到,自己當初還是人人喊打的叛軍,現在卻是正規軍了。
更彆說工部的對他十分客氣。
聽說他是紀煬一手提拔後,關係更加親近。
這會紀煬過來,他自然趕緊趕到,沒想到竟然一起在城門外,“監督”這些四品五品官員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