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姑娘,恭喜姑爺,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素竹趕緊跑來報喜。
紀煬聽到這話,忍下激動:“賞,全府有賞。”
說著,急匆匆進了內室,若不是方才眾人都攔著,他早想進來了。
內室裡,婉芸渾身是汗,懷裡抱著乖巧的嬰兒,跟丫鬟素竹說的一樣,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
反正在紀煬看來,要比其他家小孩好看多了。
但紀煬更多的目光還在他娘子身上,聲音更是柔和:“辛苦了,這會疼不疼。”
“疼是疼的,也高興。”林婉芸眼神帶著愛意,卻對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懷胎十月,終於落地。
林婉芸甚至能抽空記下自己的感受,再對比她給其他婦人看診的經曆,更發覺年歲稍微大一些,生產的時候才最合適。
那些十五六成親生孩子的,很容易落下病根。
紀煬哭笑不得,但又不好收走她的筆記,心裡放心了許多。
有這精力,看來是沒事的。
不過在紀煬吩咐下,還是小心照看娘子的身體,讓她心情好才行。
紀煬家孩子降生的好消息,很快傳遍相熟的人家。
接下來什麼滿月酒,百日宴,自然全都安排上,他家少有什麼宴席,但凡收到請帖的人戶,早早開始準備,生怕失禮。
伯爵府所有下人全都有賞錢。
下麵鋪子田產的夥計佃戶們也不例外。
韓瀟帶著夫人也過來湊熱鬨,現在韓瀟這一支基本都搬到汴京,還有四五個想要趕上明年恩科的韓家子弟,基本都過來了。
新皇登基肯定要加開恩科,今年太過匆忙,三四月份的時候還在忙先皇葬禮,所以便定到明年四月。
有韓家人在,也是紀煬的根基之一。
不過這次過來,紀煬還想請韓瀟給他家女兒取個名字。
必然要好聽好記,寓意還要好。
這雖難不倒韓瀟,但韓瀟還是忍不住搖頭笑,誰都看得出來紀煬對孩子的喜歡。
去看寶寶的時候,孩子正被小白鶴抱著,小白鶴也算寶寶的姑姑了,現在特彆有長輩癮。
紀煬女兒的名字被國子監主簿,汴京府尹紀煬跟本人,再加上過來的林啟,林家的林大學士等等一起集思廣益,終於定下。
若不是不合適,皇上都想過來湊湊熱鬨。
討論到最後,定下紀晴林這個名字。
既是出自,落花天氣半晴陰,好去尋芳傍碧林,這句詩。
又有兩人的名字。
韓瀟看到這名字就笑,生怕彆人不知道紀煬想讓女兒悠閒自在的想法。
落花的時候天氣陰晴剛剛好,正好出去踏青。
接下來一段時間,眾人隻見他們家大人儼然成了育兒達人。
什麼男子不能哄孩子,什麼抱孫不抱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府衙的時候,有些家裡有孩子的官員想主動去攀談,原本是想套近乎的,可聊著聊著發現,他們對育兒一無所知!
什麼孩子要吃幾次奶,什麼時候會翻身,什麼時候會笑,什麼時候認識人,完全不知道!
等跟紀大人聊過之後,他們深深陷入懷疑。
自家有四五個孩子,卻對這些一點都不了解。
對老大還好點,最小的孩子一個月也見幾次,實在太不了解了。
一想到大人不讚同的眼神,他們恨不得現在就回家問問情況。
沒想到紀大人無意間促進很多家裡的和睦?
百日宴的時候,皇上終於忍不住出現,他也是頭一次見這麼小的寶寶,又見小孩子實在可愛,便伸手抱了抱了。
寶寶認生,瞬間哭起來。
縱然皇上也沒辦法的。
好在小白鶴一直在旁邊,順手接了過來,笑道:“小孩子不認人,抱歉。”
小白鶴今年十四,已經有些少女模樣。
皇上下意識看看她,想到父皇曾想過讓他納江雲中的妹妹江白鶴為妃,這會見了稍稍有些不自在。
小白鶴抬眼看了看,笑道:“皇上,我抱著寶寶回屋換身衣服。”
說著,旁邊奶媽跟著一起回,林婉芸瞧著安心,她家小白鶴要比一般人敏銳多了。
不過接下來小白鶴也沒出現在席麵上,她聰明得很,見她哥來找,旁敲側擊問了情況,好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哥,以後不要在其他人麵前提我,我還想好好上學呢。”
“在國子監當第一挺好玩的。”
她才十四!
她還能當很久的第一!
這個小插曲並未影響大局,皇上雖然稍稍上心,但到底事情多,他也不是個專愛這種事的,故而同樣拋之腦後。
對皇上來說,推廣好不容易培育出的種子,才至關重要。
一兩年的研究到底是有成果的。
不說其他地方,汴京周邊很多地方,已經預定了或增產,或能防一定病害的良種。
這些人戶最是機敏,本就是靠田地吃飯,知道有增產的種子,怎麼能不上心。
在紀煬這個戶部倉司長官操辦下,倉司成立了專門的良種司,製定合理的種子價格,讓種子儘量維持在比較低的價格,既然是惠民也是監控市麵種子價格,不讓無良的人借機鑽空子。
如果發現有以次充好的,鼓勵百姓揭發舉報,舉報成功者,可分被舉報人的家產五分之一。
等一條條規則設立好,確保以後倉司長官換人,也能讓倉司良種司有條不紊運行下去。
現在還處於良種推廣的初期,等到明年產量出來,那才驚人。
今年第一茬冬麥種下去,明年五六月份就能看到成果了,新培育的稻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收獲。
到時候的情形,隻怕會像當初扶江縣頭一次收獲用了土化肥的田地一樣,讓整個承平國震撼。
隻要吃到精心培育良種的甜頭,再加上當今皇上是個有抱負的,這件事一定會長長久久推廣下去。
縱然有朝一日朝廷不推動,偉大的農夫百姓們都會自發來做。
讓更多人吃飽飯,這就是紀煬的想法。
如今這個想法正在一點點實現。
過了寶寶的百天,自然到十二月份,汴京大雪紛飛,可街上卻格外熱鬨。
如今的汴京城人越來越多,以至於早市的時候都會堵車。
整個城裡的溫度比郊外高上不少,所以在這寒冬臘月,汴京百姓該逛街還是逛街的。
誰見了這場麵,不誇一句太平盛世。
或者盛世還有些距離,但已然夠承平國百姓自傲。
他們承平國就是厲害!
在他們府尹的治理下,街上打架鬨事的,縱馬馳騁的,還有喝酒耍賴的,基本上已經絕跡,便是良家女子都敢在晚上逛街吃茶,那些家規森嚴的人戶也知道如今太平,多半都會允準。
這種繁榮的時候,商貿肯定悄悄冒頭,很多很好的商品流通得更快,這讓汴京城變得更加熱鬨。
不僅汴京城內百姓這麼想。
城外種上良種冬麥的人戶也是這樣想。
潞州很多地方,灌江府所有百姓都是這麼想的。
那邊的來信也說了各處的情況,更借著年底跟紀煬孩子誕生送了不少禮物過來,不見得貴重,但都是特產。
潞州扶江縣精美的葫蘆製品,以及香粉還有新做出來的花露,更說了,紀煬家閨女從小到大的熏香跟香露他們全都包了。
灌江府更是誇張,送來一百多頭羊,全都是給紀煬的。
現在灌江府連帶著涼西州的養殖業發展得都非常好。
不少富庶地方吃的豬羊都是從他們那邊運過去,最近還在嘗試養走地雞,旁的不說,當地百姓偶爾也舍得吃些肉。
這在之前根本不敢想。
至於糧食更不用說,紀煬在灌江府便提過育種的事,那邊百姓對紀煬的話言聽計從,不用旁人說,他們自己就在試著培育好種子,現在顯然有些成效。
再加上田地都是自己的,每年隻用交田稅,不用交田租,還有紀煬留下的餘威沒什麼苛捐雜稅。
幾年時間,灌江府已然超過涼西州的發展。
他們那的羊肉,水果,果乾,中藥,礦鹽,成了周圍的暢銷產品。
關外甚至有部落眼紅,可惜麵對銅牆鐵壁的古博城,以及鎮守的吳將軍,還有八萬屯田駐軍。
誰敢踏進一步?
當時先皇走的時候,關外也有過想法,覺得關內轉他們那麼多皮毛羊群,有震懾力的皇上又不在了,說不定是好機會。
可惜吳將軍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有穩定的軍隊,這些暢銷產品更是暢通無阻。
涼西州百姓跟潞州那邊還在嘀咕。
當年他們看到灌江府就頭疼,兵民都惡劣得厲害,官府甚至還問他們官府借糧食,有借無還那種借。
現在呢?
現在變成他們求著灌江府合作。
紀煬怎麼就不來他們那當知府知州呢。
特彆是潞州百姓,最早的時候,紀煬明明都在潞州城了,偏偏又被調到汴京,早知道那會就該齊齊攔著他,不讓他走的。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隻能看著灌江府眼紅。
不過這樣一來,但凡隻有紀煬提出的東西,他們全都紛紛響應。
這次培育良種也一樣。
除了汴京周圍的人戶之外,購買更多良種的,基本都是西北這三地百姓。
雖然現在良種供不應求,可隻要有貨,他們必然購買。
依靠紀煬的名聲,良種的作用還沒凸顯出來,便已經供不應求。
因為他們從心底裡感激紀煬。
更感激紀煬給他們帶來的生活跟轉機。
他們感謝的紀煬,這會正在皇宮,進到十二月份,皇上情緒一直不佳。
紀煬不用看都知道,快到先皇忌日,皇上肯定會難過許久。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確實好。
先皇所做的一切,也值得皇上如此想念。
這次出發去皇陵祭奠,雖說同樣帶了金家,太妃等人,可進到內裡的時候,還是隻有太後,皇上,林大學士,紀煬四人去上香。
太後跟林大學士體力不支,心裡又難過,上過香之後便被扶下去休息。
內裡隻剩下紀煬跟皇上兩人。
徐九祥先是歎氣,隨後才道:“這皇帝當得越久,越知道父皇都為我做了什麼。”
他能順順利利接管皇位,還能有這麼多朝臣幫忙。
是他爹走之前五年,甚至十年鋪路的結果。
年中的時候幾個邊關請求關市欺他不懂,也是父皇親點的紀煬來告訴他內裡詳情。
平日有什麼錯處,更有金家幫忙遮掩跟收尾,而且瞞得死死的。
不過當這一年皇帝,他是越來越謹慎了。
紀煬並未接話,這個時候皇上不需要他說,隻需要傾訴。
“幸好有你們,否則更麻煩。”
“今年不管怎麼樣,算是穩住朝堂,邊關幾處有你也壓下去。”
“可還有武將,各地指揮使年後便會進京,今年若能處理了,那便最好。”
說到這,紀煬拱手:“皇上,臣會儘力輔佐。”
平日他在忙,皇上不見得在閒著。
朝中各處關係,世家們什麼情況,各地文官的派係,皇上是知道的,先皇也帶過一年。
但帶跟自己當皇帝還是不同。
不過有金家在,自然是不愁的。
那金家長子金炳郡還有金學士,再加上林大學士,不是無緣無故湊到皇上跟前。
一年的時間,已經讓皇上掌握所有情況。
說句不好聽的,脫離他們,皇上已經能調配七八分。
可年後的武將,金家便不行了。
這點還要靠紀煬。
作為武侯的孫兒,又有如此卓越的功勳,若不是礙著他是文臣,家中又有爵位,估計早鎮守一方了。
不是誰都能收複失地的。
所以年後除了育良種的事,要換紀煬代替金家在皇上身邊。
紀煬又道:“等年後我們可以多去工部看看,他們一直在研究火炮,或許有些成果。這對軍備來說,可是大大的提升。”
火炮這東西,自從紀煬提出來國外有,工部投入的精力簡直喪心病狂。
再加上關市稅他們分到一杯羹,更覺得人家有的東西,我們為什麼沒有。
承平國泱泱大國!什麼都要當第一!
從那開始,火炮的研究便提上日程。
工部那邊自然找了紀煬幫忙,還請了韓家算術極好的韓鬆康進到工部任職。
韓鬆康剛開始還是抗拒的,更彆說還要考核。
可聽過火炮的暢想之後,考核的時候那叫一個積極。
等知道大概流程之後,韓鬆康當月便手搓個炮管出來,紀煬看著那炮管精細程度簡直咋舌。
不過具體的計算,還有火藥威力的配置,再加上射程遠近,危險程度預測等等,那就是無休止地工作了。
那邊研究也有一兩年時間,已經有些進度。
等到年後他跟皇上去看看情況,說不定還超乎他們的預料。
這些東西,何嘗不是震懾邊關的東西。
更是皇上手中的底牌。
這種精兵利器一出,哪個軍隊不想要。
想要就要臣服,就要成為皇上的兵馬。
等各處兵馬清查結束,再裝備好火炮,那些邊關的互市也可以開了。
這東西的配備,更能節省大量屯兵,讓兵士用於田地的建設,人力全都用來做軍備,確實會拖垮一個龐大的帝國。
這東西則還能減少兵馬,讓國庫的軍資用於民生基礎建設。
彆人不懂,紀煬還不懂嗎。
紀煬慢慢跟皇上說了火炮的好處。
隻覺得皇上的眼睛亮得厲害,方才的煩惱似乎一下子都沒有了。
紀煬總感覺,他不僅在育糧食種苗,還在跟金家育皇上這個苗苗。
莫名一種養成感。
紀煬又道:“各處指揮使都是先皇定下,對先皇一直尊敬,在您手中,又大力更迭軍備。他們這次來隻會更尊敬您。”
說到軍備,紀煬隱晦道:“您掌有天下,該是您有底氣的。”
這有點太隱晦了,徐九祥卻反應過來。
軍備,掌有天下。
各處想要更迭物資,他作為皇帝,肯定有底氣,他手中的牌麵可不小。
其實紀煬很早就發現。
皇上彆的不說,似乎對朝堂有著奇怪的敏銳。
可能暫時想不明白,卻能靠著敏銳主動靠近報紙,主動接近育良種。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皇上是在京都趣聞創辦初期,便去投稿的。
搞良種的時候,也是他積極響應。
這就夠了。
作為一個皇上,作為身邊有不少能臣的皇上,夠用。
徐九祥被紀煬點醒,心裡漸漸明朗,看向紀煬的時候,更像看夫子了。
“紀大人,那明年升個官?”
從三變正三,到翰林院好了。
承平國翰林院約等於皇上智囊團。
林大學士,文學士,金學士,下麵一群翰林大夫,等著有一天升為學士,或去外放,再下麵就是實習進士,就不說了。
紀煬要去的話,肯定直接當紀學士。
二十七歲的學士?
是不是有點太出風頭?
可皇上心裡已經拿定主意,去什麼汴京府衙,不如到翰林院。
從皇陵離開,紀煬麵帶嚴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怎麼了。
被皇上斥責了?
也不像啊。
得罪皇上了?
更不會啊。
現在的皇上比先皇脾氣還好。
眾人回京,這才知道怎麼回事。
承平國汴京吏部,趕在年前辦得最後一件差事便是辦理紀煬的升職手續,然後再找個合適的人當汴京府尹。
太難了,怎麼淨出難題。
不過這二十七歲的學士,也是承平國獨一份了吧?
眾人在驚訝的時候,紀煬明年的事情已定了下來。
帶閨女。
查驗育良種情況。
帶皇上熟悉軍務,研究火炮。
歸統起來,其實隻是一件事。
帶苗苗們長大!
好好一個年輕人,怎麼突然有了老父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