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半年過去了。
虞念清和楚執禦執行了不少修仙界的任務,也逐漸讓師父師兄們放鬆了下來,認可了他們二人的實力。
於是,她開始慢慢接一些離開修仙界的任務。魔界和妖界他們還是不放心的,倒是人界還算師父和師兄們能夠接受的底線。
隻不過去人界路途遙遠,若是隻做一二個任務就不劃算了。虞念清和楚執禦此次一走,恐怕至少要走半年。
師父師兄們自然都是極不舍得,又怕自己的情緒影響虞念清,隻能都忍在心裡。
清晨,虞念清坐在鏡子旁,身後的謝君辭為她束起長發。
謝君辭持劍時很冷,可是捧著她頭發的時候,動作卻十分輕柔,像是怕梳痛她。
“過去是你在門派等著我們出遠門回來,如今卻是不同了。”謝君辭歎息道,“變成我們在門派等你回來。”
十年二十年對於修士而言實在太短暫了,有些人一次閉關、突破一個大秘境說不定就要十年光陰,可也是同樣的時間,卻能讓一個小小的孩子長大成人。
好像幾年前他才將她從凡間抱回來,如今卻要看著她離開門派,自己翱翔。
謝君辭心中十分惆悵不舍。
他平時不是如此優柔寡斷的人,梳著梳著,又低聲道,“或許以後像是這樣給你梳頭的機會,也不會再有幾次了。”
虞念清小時候不會梳頭,謝君辭也不會。他不論如何努力幫她整理發型,等到去主峰的時候,仍然會被師父和蘇卿容嫌棄。
不知不覺間,謝君辭已經學會如何為女孩挽發,可是……
謝君辭無聲地歎息。
看著他沉重的樣子,虞念清有點無奈。
“師兄,我就是出門曆練一番,又不是要嫁人,你有點太緊張了。”
她不這樣說還好,一說嫁人,謝君辭手一頓,下意識捏緊了虞念清的頭發,旁邊擺放的血玄劍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殺意,錚地嗡鳴了一聲。
雖說修仙界的嫁娶並非凡間那般繁文縟節,也沒有非要去男方家裡生活之類要求。但結為道侶之後,一般都是要小夫妻搬出去自己住的。
過去清清年紀小,師父師兄們說不許她談戀愛交異性朋友之類更像是單方麵吃醋的玩笑話,可如今她已經長大,有些事情便已經不是玩笑。
一想到虞念清要離開滄琅宗的可能性,尤其是要隨著另一個男人離開,謝君辭便無法接受。
哪怕隻是動一動這個念頭,他就很想砍人。
看著謝君辭有些入神,殺氣騰騰的樣子,虞念清有點頭疼。
“師兄!你想什麼呢。”她安撫道,“我不會嫁出門派的,從現在到飛升,我都要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就算飛升了,也要和你們一起。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聽到虞念清的保證,謝君辭的情緒這才慢慢地穩定下來。
他如今是聽不得,也想不得會有一個陌生的男人橫空出世,成為清清最親近的人。可是當虞念清真的作出這樣保證的時候,謝君辭心中還是不好受。
“雖然會難過,但如果你日後真的有了喜歡的人,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而非你為了我們的喜怒而隱忍委屈自己。”謝君辭的手輕輕地挽起她的頭發,他拿起玉簪,低聲道,“我們對你的愛,不該成為你的束縛。”
他抬起眸子,看向鏡子中的她。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那斬過天的終朝劍,也該斬向我們。”
謝君辭聲音清冷,帶著麵對她時才有的溫和,語氣卻是認真的。
虞念清微怔。
她是被大家看著長大的小徒弟,小妹妹,年紀足以做除了慕容飛之外前世今生這些師父師兄師姐的女兒了。
她能感受到其他人對自己的關心寵愛,他們玩笑的不許談戀愛之類的話語,虞念清也從來沒有覺得沉重,她知道這是他們太在意她了。
而且虞念清並不覺得愛情是什麼非要存在的東西,如果有婚約就要離開滄琅宗與長鴻劍宗,那她確實願意未來的幾百年好好修煉,永遠和師父師兄師姐還有哥哥在一起。
可今日謝君辭說的這些話,卻讓她有點動容。
她涉世未深,但仍然能夠感受到他話中的重量。
虞念清抿抿嘴唇,她抬起頭,不開心地說,“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的劍都永遠不會衝向你們。”
看到師妹今日生氣了,謝君辭薄唇微動,有點無奈,又有點欣慰地笑了起來。
“師兄的錯,以後再也不這樣說了,好不好?”他聲音柔和了下來。
虞念清其實有點想生悶氣的,她真的不喜歡謝君辭的說法,不論是傷害他們的可能性,或者與師門決裂,這種念頭她想想都會不開心。
但今天她和楚執禦就要出去曆練了,下次見麵怎麼也要五六個月有餘,這樣一想,原本的一點點鬱悶便煙消雲散了,舍不得再生氣。
如今眾人都住在主峰上,師兄妹二人一出門,就看到秦燼和蘇卿容在院門外等他們,他們對麵是被耳提麵命的楚執禦,或者說白狼。
如今楚執禦的狼身已經步入青年階段,他似乎可以在白狼和白澤之間切換,雖然白澤才是他的原形,可楚執禦說他的角似乎在長大,總是很癢很痛,所以更喜歡化為白狼。
哪怕化為狼,它的身上也有一種平常妖族沒有的疏遠高貴的氣息,這正是神獸的力量。
它的毛雪白無瑕,一雙清冷的冰藍色眸子,已經初具神獸的氣度與優雅。就好像白狼不是趴在樹下,也不是在被人絮絮叨叨,而像是被供奉在神位上一樣高冷矜貴。
隻不過不論白狼長得多麼有氣度了,它都是被蘇卿容和秦燼帶大的,它在他們麵前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出門之後要好好照顧清清,你年長她幾歲,長點心眼。”蘇卿容搖頭歎氣道,“你是被我這麼聰明的人給喂大的,怎麼連我半點的優點都沒學到呢?被清清欺負也就罷了,出去之後有點霸氣,有點擔當,你可是神獸啊。”
“沒錯,你是神獸,你已經長大了,記得你是白澤。”一邊的秦燼也恨鐵不成鋼地說,“沒有神獸的威風也就罷了,本座黑龍之身照看你這麼多年,你一點龍的威嚴氣度都沒學到,哎。”
秦燼和蘇卿容很像是親哥在嫌棄自己的臭弟弟。
“對了,尤其記得不許要讓外麵的壞男人騙了清清,她年紀小,什麼都沒見過,說不定很容易上當受騙,不許讓他們離她太近。”蘇卿容又囑咐道。他停頓了一聲,後知後覺地說,“我都忘了,你這家夥也是個小子……”
蘇卿容和秦燼看過去,就見白狼在舔自己的爪子,它察覺到二人的目光,便抬起頭,一臉無辜地歪歪腦袋,白耳朵跟著它的動作耷拉了一下,又立了起來。
師兄二人:……這傻狼崽子。
他們對楚執禦都很放心。原因無他,神獸生來性情純潔懵懂,生長周期比修仙者還要漫長。
如果讓楚執禦變得成熟,至少要幾百年。他現在雖然已經成年,但根本什麼都不懂,就是個喜歡跟著清清轉的傻小子而已。
隻要沒人往那方麵教壞他,哪怕再過幾百年一千年他們一起飛升了,楚執禦估計也還是和現在一個樣子。
師兄們倒是沒有想過,如果漫長的年月過去,楚執禦若對和他青梅竹狼形影不離的虞念清產生了感情,他們又當如何。
至少現在蘇卿容和秦燼看著白狼都很滿意——很好,很讓人安心!
聽著他們單方麵的囑托,從屋裡走出來的謝君辭有點無奈,倒是虞念清輕輕笑了。
“清清。”
看到她出來,兩個師兄都喚她。
蘇卿容看著她簡單的挽發,嫌棄道,“這麼多年了,大師兄手藝還是沒有見長。”
謝君辭:……
清清長大後他也很多年沒幫她弄頭發了,沒想到還是被蘇卿容嫌棄。
一行人向著主殿走去,白狼變回楚執禦。
說起來也是有趣,不論是白狼還是白澤,毛發都白如雪,自帶聖潔的感覺。可楚執禦一變成人形,就喜歡一身黑,連劍都是黑的。
他總是跟在虞念清一步後,像是她延伸出的影子。
來到主殿,虞念清看到齊厭殊坐在塌上。
她笑著喚道,“師父。”
齊厭殊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一些。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齊厭殊說,“你生在人界,確實也該回去看看。”
他反而沒有徒弟們的不舍與糾結,而是很果斷地說,“去吧,早點去,早點回。”
話是如此,齊厭殊最終還是親自送他們二人。
臨彆時大家熱熱鬨鬨互相囑托,虞念清也答應了每日與師門聯係,一直到兩個孩子離開,結界關閉——滄琅宗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