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諾林掙紮著從夢境中醒來，他猛然睜開眼，盯著隱藏在黑暗中的天花板，在未曾停歇的雨聲裡微張著嘴喘息，額頭上覆著一層冷汗。
早已記不清麵容的紅發少年再一次出現在他的夢中，但身形高大強壯，已經完全長成了大人。寒冬裡純白的花朵儘數枯萎，青年站在庭院的鐵門後，風衣衣擺被吹起，掌心裡是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
科克爾麵容被薄霧籠罩一般看不清楚，但諾林知道他正在笑，他的哥哥笑容中帶著一如以往的嘲諷和不屑，低聲道：
“該回家了，諾林。”
諾林翻了個身，把半張臉埋進枕頭裡，打開終端刷新社交軟件，試圖用其他東西把腦中的殘景擠出去。
他看到雷哲發的消息：“你賬戶的賬號是多少？告訴我一下。”
諾林盯著那行字，緩緩敲了個字符：“？”
雷哲很快回道：“等下再告訴你，先把賬號發給我。”
搞什麼。諾林不明所以，但還是打開自己賬戶的頁麵，把賬號複製給他了。
雷哲回了個“OK”的表情。
繳費時醫生說如果手術結束會第一時間給諾林聯係，現在還沒一點動靜，諾林躺在被窩裡翻開自己的電影列表，隨手點開一個，開始消磨時間。
窗外時不時劃過一條閃電，轟隆隆的雷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甚清晰，諾林電影看了個開頭，聽到有人在敲門。
他撐起身子回頭，敲門聲再次響起，同時他的終端上跳出一條提示。
雷哲：“開一下門。”
“等下。”諾林給電影點了暫停，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出來，穿上衣服，去給雷哲開門。
門外的雷哲一臉興奮地進來，見屋內一片漆黑，隨手按開了門口的燈，問：“剛才在睡覺嗎？”
諾林嗯了聲，雷哲和他穿著一樣的大碼衣服，袖子挽到肘間，露出肌肉流暢的小臂，皮膚挺白。他拉過椅子到床邊坐下，勾勾手指，神神秘秘地示意諾林過來看。
“怎麼了？”諾林坐在床沿，湊過去。雷哲打開終端投影屏，在對話框內輸入他剛才發過去的賬號，點擊確認。
諾林看出這頁麵是個交易平台，眉頭蹙起，剛想問雷哲在搞什麼，手腕上的終端便震動一聲。
他愣了下，腦中隱約浮現出個猜測，雷哲比他反應還要大，立刻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看看。”
少年Alpha眼睛亮晶晶的，活像隻正期待獎勵的大型犬科動物，諾林打開終端，一眼就看到了聯邦銀行發來的短信。
【交易提醒：您的賬戶於星曆13028年5月30日4時16分收入（網銀跨域）5000星幣，交易後餘額22056星幣。】
諾林盯著那四位數的收入看了半晌，滿臉驚訝地轉頭問他：“你哪來的錢？”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表情一模一樣。雷哲心滿意足，“從網上接的活，給人寫了個機甲用的小程序。”
“剛剛弄的？”
“嗯，其實這玩意不難，但需要用專門的編程軟件，那個軟件正版又賣得很貴，一般隻有專門的機甲店裡才有，我終端上恰好安裝了一個。”雷哲給諾林指了指他桌麵上的一個黑色的圖標：“我一個多小時就弄完了，現在才發給他，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諾林沒想到雷哲還有這種本事，驚訝之餘也有點想笑，雷哲字裡行間裡都透露著求表揚的訊息，完全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諾林笑了下，語氣難得溫柔下來：“謝謝。這錢我先幫你存著，等你賬戶解凍了，我就轉給你。”
“轉給我乾什麼？就是給你的。”雷哲不要：“就當是小貓的醫藥費是我們倆一起付的了，再說，我在你家吃住了半個多月，姐姐又給我買了衣服，我可一分錢都沒付呢。”
“那怎麼能行，這是你自己賺的，你給我家乾活足夠抵消吃住的錢了。”
見諾林依然堅持，雷哲隻能道：“說實話，我賬戶要是解凍了，就不稀罕這五千星幣了。”
諾林斜了他一眼，嘟囔道：“吹牛吧你就。”
“信不信隨你嘍。”雷哲聳了下肩，放鬆地倚在靠背上，歎息一聲：“原來靠自己賺錢的感覺這麼好……以後我就經常留心這點兒有沒有合適的活，賺點錢補貼家用，家裡經濟就不用這麼緊張了。”
諾林聽他一口一個家，說不感動是假的，卻依舊道：“那明明是我家好不好。”
雷哲：“昨天阿姨還說要收我當乾兒子來著。”
諾林立刻道：“不可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媽媽的兒子隻能有我一個，除非——”
“除非什麼？”雷哲果然鑽進了套裡。
諾林：“除非你肯喊我哥哥。”
雷哲：“哎，乖弟弟。”
諾林冷不丁地被占了便宜，氣得掄起枕頭就要砸他：“你到底幾歲啊！這種占人便宜的法子我七歲的時候就不稀罕玩了好不好！”
雷哲捂住腦袋抗議：“我為什麼要喊你哥啊！咱倆不一樣大嗎！”
諾林糾正他：“我比你大三個月零四天。”
“三個月也叫大？”
“當然算了，雙胞胎之間差上幾分鐘還要分出來哥哥弟弟來呢。”
雷哲似乎想起了什麼，暗自撇了下嘴，嘟囔道：“對啊，所以說好不公平，明明在肚子裡是同一個受精卵發育成的，憑什麼要叫先出生的那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