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造反後,最先受到豫王大軍偷襲的,是與河南西北界接壤的大名府。
大名府一邊抵禦敵兵,一邊即刻將戰報八百裡加急送往京城。
戰報在午後抵達京城。
宮裡緊急召開朝會,宣文武百官上朝議事。
大殿之上,十三歲的少帝端坐於龍椅上,戚太後暫且垂簾聽政,林貴太妃不明就裡地站在她旁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陳廷鑒先把豫王造反的檄文念了一遍。
首輔大人沉肅的聲音尚未落下,大臣們就見薄紗似的簾後人影一晃,發出“撲通”悶響。
很快,戚太後解釋道:“林貴太妃驚聞此訊,暈倒了,應無大礙,諸位大臣請繼續議事吧。”
大臣們能商議什麼,一個個的都在唾罵豫王狼子野心,當日先帝在朝堂上吐血,臨終遺言眾臣聽得清清楚楚,先帝若真想更換儲君,遺言能不交待?當時先帝托孤之後尚有餘力交待駙馬好好照顧女兒,足見神智清明,一點可都不糊塗。
再有豫王往戚太後與陳廷鑒身上潑的臟水,那就更荒謬了,以前哪次陳廷鑒見戚太後,先帝或太子肯定會在一個,更有大量宮人作陪。
總而言之,文武百官公認豫王的檄文全是汙蔑構陷,純粹是為他造反瞎編的名頭!
給豫王定下“造反”的罪名,接下來就是商議如何平定叛亂。
豫王號稱手下有二十萬大軍,其實隻有十萬左右是朝廷衛所的正規軍,其他十萬都是藩王私兵或是倒戈的官府守城兵,好比將各地的散沙臨時倒在一塊兒,不足為慮。
所以,陳廷鑒建議不動北邊的邊疆守軍,隻從山西、陝西、湖廣、南直隸、山東調兵,各出三萬兵馬從河南周邊朝京師方向包抄,斷了豫王大軍竄逃他地的後路。京城這邊再從二十六衛裡派遣十個衛所五萬餘將士,與保定府、真定府、大名府的守軍聯合成一支十六萬大軍,作為平叛的主力。
戚太後撥了撥手腕上的檀木佛珠。
輕微的聲響傳到少帝耳中,少帝便道:“閣老此諫甚為穩妥,準奏。”
百官也齊聲擁護。
隨即,京城二十六衛的指揮使都出列,站在大殿中央,主動請纓。
靖安侯雖然是豫王的姻親,此時也義憤填膺地站了出來,請求帶兵。
陳廷鑒的視線掃過這些或年輕或正值壯年的武官們,對少帝道:“皇上,二十六衛皆是精銳,均可參戰,不如就按照去年演武比試的排名,除去錦衣衛,命排名前五與排名後五的十衛參戰,如何?”
少帝準奏。
至於領兵的統帥,靖安侯雖然有戰功,卻要避嫌不能用,陳廷鑒舉薦的是恰好回京探望生病老母的邊關大將淩汝成。
淩汝成的威名並不遜色靖安侯,且後者性情暴躁,不如前者的沉穩如山更能讓大臣們放心。
短短半個時辰不到,朝廷已經定好了平叛之策,並且人人神色輕鬆,都沒有太將豫王大軍放在眼中,畢竟豫王可不是當年“靖難起事”的成祖爺,方方麵麵都差遠了!
長公主府,華陽剛歇完晌。
守孝歸守孝,她長公主的生活依然養尊處優,整個棲鳳殿的幾間上房都擺了冰鼎,絲絲縷縷的涼氣充斥其間,與烈日炎炎的院子裡判若兩季。
身穿白色素服,華陽坐在梳妝台前,由朝雲為她梳了一個清爽簡單的發髻,雪白的一段脖頸都露了出來。
就在此時,朝月進來稟報,說駙馬打發富貴回來了,有事求見公主。
華陽並不太喜歡“長公主”的稱呼,在外麵必須守規矩,在自己的地盤,她讓身邊伺候的人繼續喚她公主。
原因無他,“長公主”聽起來就要嚴肅端重一些,公主則可以再耍耍小性子,要更自由散漫。
才睡醒不久依然有些提不起精神的華陽,聽到富貴回來了,心裡忽地一亂。
她想起了父皇駕崩時的喪鐘。
這輩子父皇比上輩子多活了九日,所以,當六月底豫王沒有造反時,華陽也沒有徹底放心,而今日是七月初九……
華陽直接去了前殿。
富貴神色凝重地道:“公主,豫王造反了,駙馬要奉命出征,此時正與諸位大人在宮中議事,叫我知會您一聲,說晚上不必等他。”
華陽也沒想等,光“豫王造反”這四個字,就把她的瞌睡蟲都震飛了,叫吳潤馬上備車,她要進宮!
上了馬車,華陽的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一下比一下快!
她先是無法理解,母後與公爹聯手布局,怎麼還讓豫王反了?
焦躁過後,華陽自己想明白了,豫王必然早就有了造反的力量,就算公爹母後準備先瓦解豫王的親信,豫王一黨也可以有所察覺,朝廷來文的他們想辦法陽奉陰違,公爹母後又能奈何?直接動兵的話,則有仗著父皇駕崩針對豫王之嫌,失了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