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林間有蟬鳴聲傳來,聲嘶力竭得仿佛耗儘生命最後唱一首哀涼的歌謠。
一陣罡風呼嘯而過,席卷進些許落葉,落葉在結界外停下後堆積,未能進入洞府半分。
顧京墨見懸頌老實,被抓來後也沒鬨著要跑,反而答應做她的道侶跟她雙修,還願意陪她去尋藥,便沒有去捆綁懸頌。
這件事順利到令人匪夷所思。
既然決定要去尋藥,自然要安排之後的行程。
她與黃桃聚在一處,拿出二人的儲物袋,倒出其中的全部家當,竟然都是最基礎的法器,靈石都沒有幾顆。
這還是在顧京墨療傷期間,黃桃一個人辛苦攢下的。
黃桃數了數二人的靈石,不由得歎氣:“你現在不便運轉靈力,我們連個像樣的飛行法器都沒有,恐怕隻能慢慢趕路了,路上我去狩獵,賣些靈獸屍體換靈石,我們從傳送陣輾轉過去。”
顧京墨也是一陣惆悵:“我當時若是能保住我的萬寶鈴就好了……”
“那種情況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你已經是逆天而行了。法器靈石可以再攢,沒事的。”黃桃說完站起身來,拿了一柄低階佩劍朝洞府外走去,“我現在就出去看看有沒有可以獵殺的靈獸。”
“嗯。”
黃桃看似不太聰明,好在性格溫順乖巧,辦事也算利落,說什麼立即就會行動。
待黃桃離去,洞府中隻剩下顧京墨跟懸頌二人。
懸頌一直在盤膝打坐調息,闔眼時睫毛下搭,遮住了那雙沒有溫度的眸子竟然還多了幾分溫順。
這才是少年該有的樣子。
顧京墨看著一陣喜歡,拄著下巴盯著懸頌看了許久。
懸頌明明閉著眼,卻能夠感受到自己在被視線鎖定,不由得一陣不悅。
或許是在修真界做長者久了,許久都沒有人對他這般不敬了,這引得他睜眼不悅地看向顧京墨。
洞府內的照明法器並不高端,是低階修士常用的入門級,光亮昏暗且不穩定,光束時明時暗,顧京墨臉頰上的光影也忽高忽低。
照明法器在洞府的一側,照在顧京墨的側臉上,使得另外一邊的臉頰淹沒在黑暗中。
偏半張臉更能展現她輪廓的優越,線條流暢的臉頰,上挑的眼尾,鼻梁高挺投下的光影也被拉長。
二人對視後,她居然格外坦然,還對他微笑。
忽明忽暗的光在她的眸中跳躍,甜美又靈動,狹長的眼在微笑時意外的像月牙,少了嫵媚,多了些親近感。
懸頌微蹙的眉宇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舒展開,看到她的樣子竟也氣不起來了,隻是沉眸與她對視。
洞府外的小溪潺潺流淌,清暉從天空潑下了銀色的墨,染了溪中的水,波光粼粼如碎裂開的鏡。
點點光斑伴著照明法器的光,在洞府裡氤氳出柔軟的光線,讓懸頌的麵容柔和起來。
如此愜意的場麵驀然間產生了變化。
顧京墨突兀地捂住了心口。
砰——
砰——砰——
心臟的跳動逐漸變緩,節拍極慢地跳動,偏每一次跳動都如同遭遇元嬰期修者的全力一擊,讓她難以承受。
如若是尋常的鬥法還好一些,她此刻的痛苦是由內而外,且直擊她最脆弱的地方,她毫無抵擋之力。
她體內的靈力開始混亂暴走,整個人都痛苦不已,先前還能單手支撐身體勉強地坐著,到後來乾脆倒在了地麵上。
懸頌見到她這種情況一驚,立即起身朝顧京墨走過去,卻被顧京墨攔住了:“不要過來!會傷到你。”
說完,就算自身已經痛苦到痛不欲生的地步,還是掙紮著朝著他丟出了一個結界,將他封在其中。
很快,懸頌就明白顧京墨說的會傷到他是什麼意思了。
她控製不住自身靈力後,再次發生了自燃的情況,可這一次的自燃要更加恐怖。
整個洞府之中都被暴虐的火吞噬,那種霸道的真火凶蠻無比,竟攻擊得洞府搖晃,石塊滾落,石壁斷裂出現了錯位的情況,發出轟隆聲響,撼天動地。
火係單靈根,修真界最為霸道的攻擊係靈根。
尤其是顧京墨這般天資極佳的,更是凶猛異常。
傳聞中顧京墨的真火可以稱之為變異真火,尋常的辦法根本無法撲滅,殺傷力更強。
這般失控的情況下可怖程度可想而知。
火中心的顧京墨顯然痛苦異常,表情逐漸猙獰,不受控製地低吼呻|吟出聲,手指抓著地麵的石塊,指尖狠狠地揉進了石塊之中,留下了清晰的凹陷痕印,隨即一塊石被她硬生生地捏碎。
懸頌可以判斷出顧京墨已經失去了自主意識,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這恐怕就是顧京墨說的“傷”吧。
他看著她痛苦掙紮的樣子,想不出什麼樣的傷會造成她這樣的情況,難不成修竹天尊的方子不是為了讓她修為散儘,而是真的想要救她?
修竹天尊不是被她殺的嗎?為何要寫救她的方子?
很怪。
怪得離譜。
顧京墨隱藏修為,恐怕並非為了隱藏身份。
她這般張揚肆意的性子,根本不怕被人知曉身份。她是自行封印了自己的修為,好讓她傷情複發不受控製時釋放的能量隻是築基期的,而非化神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