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頌和顧京墨回到緣煙閣的洞府時, 已經是深夜。
綿延的山脈猶如冬眠的熊,匍匐在廣袤的大地,回來的二人不過是歸來的雁, 掠過高樓瓊宇, 最終翩然落下。
懸頌牽著顧京墨的手, 帶著她進入洞府。
有了淨霧石的鎮壓, 二人終於能夠靠近。
今日懸頌選擇陪著顧京墨一起休息, 二人躺在石床上,懸頌小心翼翼地幫她披上了毯子,溫聲詢問:“冷嗎?”
顧京墨眯縫起眼眸回答:“嗯,不是已經春天了嗎?為何還這般冷?”
“其實對於我們來說, 最近天氣已經在轉暖了。”懸頌回答完, 將顧京墨攬進了懷裡,抱著她纖細的身體,這一刻格外滿足,“你若是覺得冷,明日我在洞府裡擺滿暖爐。”
室內靜謐,桂香滿苑,月色緩緩濃,在毯子上留下銀色漣漪。
顧京墨環著他的腰,在他懷裡說道:“你把尾巴露出來, 蓋著尾巴應該會很暖和。”
誰知, 懸頌卻拒絕了:“今日我累了,就先不露出來了。”
顧京墨沒想到懸頌會拒絕,沉默了半晌後將頭埋進懸頌的懷裡, 抱著他的手又緊了一些。
懸頌的確有些疲憊, 抱著顧京墨倒是比她先睡著。
顧京墨在他沉睡時抬頭, 在朦朧月色下看了他許久,終湊過去,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個吻。
*
幾日後,雲夙檸來了緣煙閣,送來了一些新研製的丹藥。
他還想見一見顧京墨,查看顧京墨的情況,卻被顧京墨拒絕了。
“我不想見到溯流光穀的人。”顧京墨如此回答。
她的確不想見到這群人,見到他們會想起黃桃。
每日她總有那麼幾個瞬間,會後悔同意黃桃的決定。如果她自私一些,黃桃還能陪著她,她的情況也不會如此惡化。
她的內心是怨的。
怨習煥亭,怨自己,所以不想見。
雲夙檸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緣煙閣小住了一段時間。
這期間禹其琛來尋了他一次。
“我聽聞,那魔頭奪舍了我的身體騙了黃桃,不知她現在可還好?”禹其琛其實一直都很擔心,隻是近來他的身體不好,不能離開門派,他也沒有勇氣去問那些長輩。
雲夙檸聽到這個問題,麵容冷漠地沉默了許久,才回答:“她……身體還好。”
禹其琛暗暗鬆了一口氣,又問:“她為何沒有跟來?我怕門中的師兄們不如她體貼,還摸不清魔尊的性子,不能照顧好魔尊。前幾日孟梔柔去尋過魔尊,想留在她身邊照顧,也被拒絕了。”
“她身體尚且沒有養好,而且以後她都不會跟著魔尊了。”
“恩還完了?”
“算是吧。”
禹其琛見雲夙檸似乎不想多聊,於是起身對他道彆:“待他日我身體恢複,定然去溯流光穀看望她。”
“倒也不必……”
“你在此煉丹吧,我不打擾了,告辭。”這是執意會去的意思了,今日過來,不過是擔心黃桃的安危,硬著頭皮來詢問。
雲夙檸懶得管了。
約有半月後他才見到了懸頌,聽到懸頌問他:“你妹妹的身體如何?”
“傷勢恢複得差不多了。”
“哦,那便好。”
雲夙檸目光掃過懸頌,似乎是在確定懸頌的身體狀況,懸頌卻沒有給他診脈的意思,而是對他招手:“隨我來。”
二人進入了緣煙閣的陰暗牢房內,他們看到了習煥亭和彭玉的屍身。
懸頌抬手,費了些力氣才解除了冰封。
不再是半妖後,他對冰係法術控製能力明顯沒有了,全靠土係功法來維持。
“你會驗屍嗎?”懸頌說著,指了指習煥亭的屍身,“你看看他的身體,修煉那種吸人修為的功法,對身體可有造成什麼影響。”
雲夙檸站在屍身旁停頓了片刻,才難以置信地問懸頌:“您不會是想……”
懸頌的目光落在習煥亭的屍身上:“我若是認真修煉,僅需再過十餘日便可以恢複救黃桃消耗的靈力,不日便要飛升。
“我要在飛升前,確認她的修為真的散了可以重新修煉了,她再也沒有危險了才可以,這是我能想到的短期內可以達成的唯一方法了。
“之後,她還要由你們幫忙照顧,我無法等她一起飛升了。”
雲夙檸站在習煥亭的屍身前猶豫良久,拳頭張開又握緊。
若是懸頌修煉了這門邪功,最後階段走火入魔,那便是在飛升前期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懸頌乃是百世之師,可彪炳日月之人,若是到最後未能垂名竹帛,而是遺臭萬年,那該是怎樣的遺憾?
他猶豫良久,還是從自己的儲物法器裡取出了工具,檢驗習煥亭的屍身。
切開身體,試著渡入靈力,查看靈力在身體裡的運轉情況。
懸頌一直站在他的身邊看著,聽著雲夙檸的分析,格外沉默。
二人一起檢驗完屍體後,懸頌一個人進入了藏書閣密室內,去查看秘法宗留下的所有典籍。
一邊翻看,一邊思考。
也不知在這裡靜坐了幾日,他終於有些疲憊了,起身走出密室去尋顧京墨。
在他離開後,他製作的習煥亭的本命燈有一瞬亮起了微弱的光,便又恢複黑暗。
*
懸頌回到洞府,看到顧京墨正披著披風,跟院子裡的樹過不去。
他下了佩劍走過去,問:“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