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萱照常去郵電局上班。
大清早八點半,郵局還挺冷清,趁著閒暇時間,薑萱繼續翻閱報紙,儘可能地多找一些各個報刊的征文啟事。
也不管征文的具體要求,用鋼筆把每一則通知認真抄錄到紙張上。
這是薑萱目前為止唯一有可能賺到錢的法子,當然要努力抓住了。
這邊正認真抄寫著,隔壁窗口的徐玲玲也在無聊地看報紙,端著搪瓷缸喝口水,中間頻頻抬頭張望,時不時瞅一眼薑萱,臉色糾結猶豫。
時間久了,薑萱隻覺如芒刺背,慢慢也發現了背後的目光。
薑萱納悶:“你總是盯著我乾什麼?我背後的衣服臟了嗎?”
“沒有沒有。”
徐玲玲臉色不太自在,低頭摸著自己的麻花辮,最後沒忍住,拉著凳子坐到薑萱跟前,決定和她坦白。
“我哥是徐長安。”她小聲說。
薑萱:……
徐長安和徐玲玲,也對,都是姓徐,當然有可能是一家人。
世界可真小!
江東市那麼大,隨便在城裡找一個工作,在郵電局還能碰到徐長安的妹妹?
徐玲玲急忙解釋:“你彆誤會,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和我哥認識的!昨晚他跟我說,在街上碰到了你,你說你在郵電局找到了工作……”
“我不是正好也在郵電局嗎?我真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認識。”
薑萱乾笑,趁著她還沒注意,裝作很自然的模樣,把抄錄征文啟事的那張紙放進抽屜,然後說:“那也算我們有緣了。”
“我也覺得咱們有緣分,太巧了!”
徐玲玲嘰嘰喳喳,薑萱卻沒了往日的輕鬆閒暇,心情低落沉重,總覺得和徐長安扯上關係的人,最好還是離得遠一些,免得又被盯上了。
周圍的同事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說著說著紛紛開始議論家長裡短。
“聽說薛主任家的女兒談對象了,那對象還是北京的大學生,下放到礦區來曆練的。”
“那估計沒戲了。”
年紀大的婦女說話一針見血,“那可是首都的大學生!遲早要回北京去,怎麼可能願意留在咱們這裡?”
其他老大姐也是笑笑不語。
話頭一轉,又說到同在郵局請了半年產假的馮桂花。
薑萱頓時來了精神,豎起耳朵仔細偷聽。
原來那個馮桂花也不是簡單的,人家背後有人,父母都是小學老師,家底豐厚,不缺吃不缺穿,和鐵路局的一個年輕科長談對象,去年開春才結婚的。
可惜結婚將近一年多,懷了兩次,次次都是不到三月份流產,這次又有了喜孕,夫妻兩人慌裡慌張地去醫院檢查,甚至為了安穩保胎,直接找薛主任請了半年的產假!
這年頭請假,請假一天就要扣一天的工資,半年的假期,那就是直接停止發放工資了。
然而鐵飯碗就是鐵飯碗,丟不了,半年以後照樣回來上班。
薑萱太羨慕這個鐵飯碗的穩定性了,明年開春統一招工的時候,她必須努力考進郵電局!
“我娘家有個侄女在醫院當護士,聽說她又住院了,為了肚子裡的那團肉,天天都要打針吃藥,太折騰了。”
“可不是?”
有婦女說風涼話,“懷個孕而已,以前我快要生的時候,八個多月的肚子,照樣忙裡忙外,挑兩擔水都不在話下。現在的女娃兒,就是矯情!談對象還要嫌這嫌那的,有男人娶就不錯了!”
滿室寂靜。
說風涼話的婦女是陳大姐,五十來歲,在郵電局算是老資曆了,按理說生活應該不錯。
可惜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又矮又挫,天天跑出去找混混賭博,沒有工作沒有工資,二十幾歲還在家裡啃老。
哪個女孩子想跟著這種男人談對象結婚?
陳大姐腆著臉找媒婆說了好幾次,結果沒一個人看得上她兒子,後來又瞅著去年剛招進來的徐玲玲,厚著臉皮介紹了一次。
差點把徐玲玲惹得拿刀砍上家門。
總之郵電局的每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要麼拚老資曆,要麼像徐玲玲一樣直起腰杆誰都不怕,要麼和葉萍一樣默默無聞,聰明地不當出頭鳥。
陳大姐一句話得罪了在場的所有年輕女性,徐玲玲當即踢了桌子一腳,毫不客氣冷哼翻白眼。
葉萍還好,裝作沒聽見,低著頭,不知道在寫什麼。
薑萱隻能捂著臉,同樣裝作沒聽見。
生氣歸生氣,沒有背景沒有底蘊,一個臨時工,有什麼資格給彆人甩臉色?
老大姐幫忙打圓場,“說到哪裡去了?現在的女娃兒好著呢,哪個不是長得漂漂亮亮的,多的是人喜歡呢。”
其他婦女聞言,紛紛知趣地岔開話題,又說起了彆的八卦。
無非就是誰家的姑娘又談對象了,結婚有沒有湊三轉一響,彩禮又要了多少錢……薑萱聽得一陣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