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1 / 2)

嘭咚——

季維的心跳聲從胸膛裡一聲又一聲地傳出來,近得像在耳邊,薄如蟬翼的鼓膜隨之微微震動。

他看著照片裡輪廓分明的陸慎行,忍不住想,他愛豆是什麼神仙男人啊。

最後,他對著已經熄滅的手機小聲地說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他吃早餐的時候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

——收藏家林逸秋接受洗|錢調查。

意味著他所有資產將暫時凍結。

“林逸秋也參與了洗|錢嗎?”季維忍不住問黃伯。

他一直以為參與洗|錢的隻有林逸秋的學生徐聲。

黃伯從廚房給他端來一小碗奶白的鯽魚湯:“他是個聰明人,查不到他頭上。”

“不過徐聲鋌而走險洗|錢和他脫不了關係,大半贓款都用來購置逸秋美術館的藏品了,而他的老師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季維以為黃伯還要繼續說,沒想到黃伯話鋒一轉,“今早剛去江邊買的魚可新鮮了,維維多喝一點啊。”

季維拿起碗,乖乖地仰頭把魚湯都喝完了。

如果說三十歲的林逸秋還有跡可循的話,現在的他如同整個人直直地站在陽光底下,灼白的光線下看不見半點黑色的影子。

仿佛他本就高山仰止日月皎然。

唯一的好消息是,已經和渝城的聶潔取得聯係。

她願意出庭作證。

*

上海,半山彆墅。

“老師,送去陸家的《墨蝦》被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了。”

學生低頭說道:“沒想到陸家也是拜高踩低之流。”

林逸秋給他的花澆最後一次水,沒有說話。

“我相信老師你是無辜的,法律一定會給老師一個公道。”學生憤憤不平地說道。

“陸家的人去了渝城。”

林逸秋突然說了一句。

“是嗎?”

學生茫然地問,不知道林逸秋說的是什麼事。

林逸秋停下了澆花。

對付陸家,從來隻有一次機會。

陸慎行活著回國。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自己輸了。

滿盤皆輸。

他走向畫室。

學生沒有跟上去,林逸秋不讓彆人踏進畫室。

他在畫室外等了三小時,還是法院要來人查封財產時,他叫了幾聲“老師”沒人應,他沒辦法隻好輕輕推開門,推開門的一瞬間驚呆了——

林逸秋在專心地畫畫。

他在畫一個青年。

青年的麵容有些眼熟,學生認出了那是葉朗。

比起燕城美術館的那幅,這幅畫甚至更清晰真實。

可老師的手不是被葉朗劃傷了,再也無法拿起畫筆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地,一股深深的恐懼浮上他的心頭,他慌忙地想掩上門退出去,可下一刻他被林逸秋叫住了:“你在怕我,怕我什麼?”

肯定的語氣。

學生壓下心中的驚懼,搖搖頭:“不,我沒有。”

林逸秋在描繪葉朗的頭發,溫柔得恍然是在對待情人。

他已經有五十年沒拿起畫筆了。

沒人會相信一個躺在醫院上被劃傷了手的人會對林以靜的車動手腳,這是他最好的保護色。

他那時還是太年輕了。

換做現在,他能手不沾血地讓她死去,哪怕她是自己唯一的侄女。

“如果你是葉朗,你希望是怎樣的葉朗?”

林逸秋忽然開口。

學生站在門邊無措極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老師像是變了一個人,散發著讓人不敢接近的陰鬱氣質。

與其說是在和自己對話,不如說是透過自己在和另一個人——另一個死去的人對話。

“是默默無聞流於世俗的葉朗?”

“還是聲名大噪萬眾矚目的葉朗?”

林逸秋停下畫筆,凝視著畫中的青年:“是我成就了你。”

極致的痛苦造就極致的藝術。

他甘願化身黑暗。

可學生明明看見林逸秋畫的是無比年輕的葉朗,淡色的瞳孔盛著對未來的希冀,笑得明亮而燦爛。

那應該是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還在學校沒什麼名氣的葉朗。

“出去吧。”

林逸秋對他說道。

“是。”

學生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沒人能審判我。”

林逸秋喃喃道。

學生走出半山彆墅的時候,才想起忘了和老師說法院的事,猛地回頭——

不知什麼時候已燃起大火,起火的位置正好是畫室!

學生慌亂地撥通了消防電話,但火勢太猛,等撲滅火焰時,林逸秋已經死在了大火中。

沒人能知道他自殺前的想法,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或許是有的,看動作似乎在護著那幅畫卷。

可他最後的畫作也化為灰燼。

一點不剩地。

*

葉知站在葉朗的畫前。

她和葉朗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這個世界是由冰冷的物理規則組成的,她需要保持絕對的理智。

如果她是葉朗,不會拋下女兒孤獨地在柯裡斯的山巔死去。

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最怕的不是自己的父親是個瘋子,而是,父親不想要自己了。

她早已不是那個抱著糖罐的小女孩了。

所以她可以冷靜地站在葉朗的畫麵前。

——就像是其他參觀者一般。

“他畫的風景是他最後的居所嗎?”

“應該是吧,看介紹說是俄羅斯邊境的一座山上。”

“可為什麼都有湖?”

“山上怎麼沒湖了?”

她看過照片。

柯裡斯的山巔是沒有湖的,隻有險峻的山崖,以及一座破舊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