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腳下一頓,複又前行。
顧樹歌有些茫然,她還能去投胎嗎?聽起來還能投個富貴胎。她死後,還沒有想過投胎的事。
她回頭看了一眼,和尚已回寺去了,袈裟的一角飄過寺門。忽然,她指尖一空,沈眷把手抽回去了。顧樹歌隻覺得心都空了,她連忙跟上沈眷的腳步,重新去抓她的手指。這回沈眷沒有抽回去,顧樹歌這才覺得踏實了。
雖然沈眷動作快,但她們出城就已經是中午,在山上說了會兒話,冬天夜幕降得又早,五點鐘天黑時,她們還在半路上。
沈眷擔心月光照到顧樹歌。陰鬼陰氣重,月光屬陰,照到會激發陰煞,陰煞會引來鬼差。她看著前方道路,說了一句:“小歌,你坐到後麵去,坐我身後。”
顧樹歌就很聽話地坐到了後麵,沈眷放下了車子兩側的遮光板,月光就照不進來了。
她身在後麵,心卻在副駕駛座上,她一直都是坐那裡的。
“等明天,我們就去白龍寺看看。”沈眷怕她無聊,一麵看著前方,一麵說。
她的雙手握在方向盤上,顧樹歌想要在她手心畫勾表示好,但是夠不著。
沈眷也發現了,就說:“好,你就在我的肩上點一下,不好,就兩下。”車裡開著空調,她脫了大衣,身上隻有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顧樹歌用力一點,肯定可以讓她感覺到。
於是她伸手朝她肩上點去,結果點空了,手往沈眷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手指上的血又沒了。
顧樹歌有些疑惑,手指上的血怎麼會沒有,她都沒做什麼,上一回沾,到現在,隻抓了沈眷的手指。難道她的指尖還會主動吸收指尖上的血嗎?
沈眷好一會兒沒得到她的回應,反應過來了,把車停到路邊,從包裡取出玻璃皿,掀開蓋子,往後麵遞。
過了大約三十秒,她肩上被點了一下。
這裡還是城郊,路上黑黢黢的,隻有往來車裡,看不到人影。憑空被從肩上點了一下,哪怕知道是後麵小鬼乾的,尋常人都難免會心慌一下。
沈眷卻淡定地把玻璃皿收好,還微微一笑,誇獎了小鬼:“真乖。”
顧樹歌被誇了,可自豪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心裡卻又想起了沈眷在山門外說的那句“是很特殊的人”。
到家已經是七點多了。
顧樹歌還是在想這句話。很特殊是哪種特殊?
沈眷沒有親人,親人對她來說,也是很特殊的吧?所以妹妹也是很特殊的人。
可是如果是妹妹的話,可以直接說,不用模糊地說是很特殊的人。
不對,佛門都喜歡很隱晦,可能沈眷就是為了應景,說得模糊隱晦一些,其實就是妹妹的意思。
顧樹歌糾結得頭發都要掉光了。
沈眷感覺到後麵那小鬼的情緒又具象化了,是一堆揉成了一團的毛線,亂糟糟的。
這是什麼意思?沈眷暗想,這種情緒好像有點複雜。
她一邊想,一邊叮囑小鬼自己在樓下待一會兒,她先上樓換身衣服。
顧樹歌答應了。
沈眷一走,她就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有一碟小餅乾。是曲奇餅,看來是新烤的,每個都二指大小,一口就能塞一個,瞧上去特彆香甜。
應該是廚師今天做的。
顧樹歌鼓足了勇氣,走過去,對自己說,就用這碟小餅乾占卜,看看沈眷喜不喜歡她。
她拿起一個。看上去小小的曲奇餅,顧樹歌拿起來,就像拿著運動員使的鐵餅,超級重。
她鉚足了力氣,塞進口中,小餅乾就從她的下巴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她也顧不上了,鄭重其事地說:“一個,喜歡我。”
再拿起一個,重複上述動作。
“兩個,不喜歡我。”
“三個,喜歡我。”
……
……
“八個,不喜歡我。”
碟子裡空了,沈眷食量小,廚師做得當然也少。
顧樹歌雙眉下耷,心又被紮了一下,她想,沈眷果然不喜歡我。
身後傳來腳步,沈眷回來了。顧樹歌低頭看到滿地的小餅乾,心下一片淒涼,她要怎麼跟沈眷解釋這一地的小餅乾。